“师姐,不要!——”
chuáng上熟睡的人儿惊叫着挺身坐起,一把掀翻了碗盏。
“当啷”一声脆响,晶莹剔透的玛瑙碗摔了个粉碎,里面的粥泼洒了一地。
“奴婢该死!”襄岚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
卿羽闭上眼睛,手掌撑住额头,才发现已是满头大汗。
襄岚看着她,小声道:“公主,您做噩梦了?”
卿羽神态疲惫不已,摆摆手:“你先下去吧,让我一个人歇一歇。”
“那……奴婢再给您盛碗米粥过来?”襄岚壮着胆子,试探xing地问道。
卿羽以手撑额,闭了眼睛不说话。
襄岚不敢再问,收拾了地上的碎片,悄无声息地退下了卿羽沉默了一刻,待睁开眼睛,眼泪已潸潸披了满面。她随手揩一把泪水,拥住罗衾向里翻了个身,长长呼出一口气,压制住内心的波澜,阖上眼睛,似是睡着了,一双手却将被角抓扯的不成形。
师父,你们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我顺利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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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两日,便是元宵佳节了。这天清早,晓寒未歇,露华浓重,宫里上下已是喜气洋洋的景象了。
宫人们步履匆匆,在掌事太监和姑姑的吩咐之下忙不迭地布置着各处景致,随处可见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与七彩绫罗,随风轻舞,花枝招展,丝竹管弦之声袅袅仿如仙乐齐鸣,琴瑟琵琶之音宛若天籁并放。
当真是皇家,过个节都这么兴师动众,卿羽哂笑,襄岚却道:“公主有所不知,这次元宵是您回来的第一个节日,皇上特地吩咐过了,要好好cao办,为这事,皇后娘娘可费尽了心思,奴婢听凤仪殿里的苏姑姑说,皇后娘娘不满意皇家歌舞坊提供的节目,专门从洛安城里有名的坊子里挑选了一些歌女舞娘……”
卿羽不以为意:“如此铺张,倒不如把这些银钱拿去救济难民。”
襄岚道:“公主仁民爱物,是我国民众的福气。”
卿羽懒懒地哼了一声:“我来自民间,胸无大志,说话行事也粗俗,自是比不得自小在宫里娇生惯养的公主。”
一般公主将话说得这么yīn阳怪气的时候,便是心中不舒坦了。襄岚不好再说,只得跟在身后默不作声。
卿羽也知是自己的话让襄岚多想了,遂慢下步子,语气也和气了几分:“我平时说话不大注意的,你别往心里去。”
听到公主殿下的“道歉”,襄岚诚惶诚恐:“奴婢不敢!公主平日里待奴婢们是极好的,公主有心事,奴婢却不能为公主分忧,奴婢深觉自己没用……”
自从上次见过奶娘回来,这几天她无时无刻不在牵挂,期间她差襄岚出宫去破庙里给常余送了些金银,托常余帮助大家寻个像样点的住所,谋份像样点的生计。以前她对金钱并不看重,但如今也唯有钱才能解决问题。
她多想再出宫去,亲眼看看大家安好与否,即便跟大家一起吃苦受累,也好过在这宫里锦衣玉食。襄岚劝她过了元宵节再跟皇上请示出宫的事为妙,前天刚挨了训,现在又耐不住xing子,若是皇上一个不高兴,怕是以后出宫的机会就更少了。
虽然襄岚的话有道理,可卿羽就是一刻也熬不住,心烦意乱的,脾气也急躁了些。眼下看襄岚自责的神态,不禁安慰她道:“终究是我自己的事,你也帮不上什么忙,但若有用得着你的地方,我自然不会让你闲着。”
听见这话,襄岚沉重的心qíng才略轻松起来:“公主这么说,奴婢就放宽心了,奴婢人轻命贱,唯一能拿得出的,是对公主的忠诚。我们这些个做奴才的,哪个不希望自己的主子好呢?只有主子好了,自己的日子才更好过不是?”
卿羽捏了捏她圆嘟嘟的脸蛋:“就你会说话!”看着她娇羞的脸颊,笑道,“今日出宫,你随我一同去吧。”
襄岚瞪大了眼睛:“什么?今天?今天可是元宵节呢!”
“正因为是元宵节,我才更应该去看看我珍重的人。”卿羽掠过她,径直去往御书房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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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首于案子上一大堆折子里的萧承望,对于她的这个请求出乎意料地并无不悦,反而答应的很痛快:“每逢佳节倍思亲,你去探望幼时rǔ母,理所当然,”朱笔在奏折上做了个批注,合上放到一边,方才看向卿羽,“早去早回,晚上的家宴,万万不能耽搁。”
卿羽喜不自胜:“还是父皇最疼儿臣!”
萧承望喊住转身就跑的她,略一沉吟,笑道:“到底是你从小亲近的人,居在外面,让你也没心思在宫里安稳。过了今天,你择个日子将她接到宫里来吧,也好与你做个伴,你身边有个稳妥的人,朕也放心。”
这般允肯,也算皇恩浩dàng了吧。卿羽自进宫以来头一回觉得,虽然他们父女之间尚显疏离陌生,但她的这个父皇是真心要待她好的。一时间感动的无以复加,卿羽连连道谢,又立下保证:“父皇,儿臣发誓,一定会准时回宫,不让父皇担心!”
萧承望点点头,缓缓道:“只要你觉着开心,朕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他又在表达对江此君的愧疚了,也顺便把这些愧疚之qíng化为恩赐统统倾注在她身上。
但这却让卿羽更加愧疚了,说起来,对于一个一出生就丧母的人来说,对于“母亲”这个形象,怕是并没有太多感qíng的。如今父皇因着逝去的母亲对自己百般迁就,这感觉既让她庆幸,又让她心虚,就跟偷来的一样,迟早是要还回去的。
眼看气氛有些僵硬,萧承望抬手打破这方静默:“去吧。”
卿羽俏皮一笑,照着他福了一福,飞快地跑出去了。
望着欢呼雀跃地飞奔出去的女儿,萧承望淡淡地笑了笑,又若有所失般,叹了一口气。案子上的折子堆了半尺多高,他拿起最上面的一本,又投身于国家大事当中。
第五十章 生计
卿羽携襄岚一同来到破庙,但见四下空空如也。襄岚一拍脑袋,道:“哎呀,上次公主您不是让奴婢给常大哥送银子来,嘱咐他替大家找个容身之所吗?看这qíng形定然是已经找好了,我们到这里来,可不要白跑一趟嘛!”
这下可难办了,卿羽对着地上一滩厚厚的灰烬愁眉苦脸,他们会迁到哪里去呢?
一筹莫展之际,只听一声喊:“姐姐?!——”
卿羽回过神,看到一个十一二的小男孩,瘦骨嶙嶙地立在门口,却是神采飞扬,几步奔跑过来,抱住卿羽仰脸又喊一声:“姐姐!我是伢子!”
伢子?卿羽端详他一番,惊喜不已:“伢子?你真是伢子!”
前几天第一次见伢子,他还是个穿的破破烂烂的鼻涕虫,瘦得像根荆条一样,伶仃地杵在黑暗中,脸上乌七八黑,头发也脏兮兮,现在眼前这个小子,脸蛋洗的白白的,衣服虽然简朴,但gāngān净净,唯一不变的是小身板,面huáng肌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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