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羽慢悠悠踱过去,却是很吃惊的样子:“这不是……李大将军吗?哎呀!李大将军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您在本宫的记忆中可是威风的很呢!”
常管家一愣,又接着告饶:“将军连跪数十日,流血不止,再这样下去,将军会受不住的啊!恳请公主大发慈悲,对将军网开一面啊!”
卿羽一脸无奈,对南宫洵与襄岚道:“你们看看,倒真不是我不想来探望李将军,明明我是受害者,却成了伤害李将军的罪人,这罪名,我担得可冤!”
襄岚忍住笑,常管家却忍不住哭了。
李平岳有气无力地朝卿羽行礼:“罪臣见过公主殿下。得公主体恤,罪臣惶恐……”
“不,李将军何来惶恐?要说惶恐也该是本宫惶恐呀,”卿羽走到他面前,屈膝与他平视,“李将军做了本宫十七年的爹,于本宫有着养育之恩,眼下将军落得这般惨况,本宫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才真正叫本宫惶恐呢!”
李平岳重重喘息着,一声闷咳,吐出血来。
常管家见状,扑过来扶起他,心痛难当:“老奴知道公主心里有怨,都是老奴的错,老奴无能,没能好好保护公主,如果能让公主解气,老奴死不足惜!但公主再怨,也请别再这般羞rǔ我家将军,将军他是有苦衷的呀!……”
李平岳一把将常管家推开,喝道:“住口!”遂伏在卿羽脚边,勉力道,“都是罪臣的错,罪臣残nüè公主在先,后又鬼迷心窍加害公主在后,万死也不足弥补对公主的伤害。”
昔日那高高在上对她恶言相向拳打脚踢的李大将军,留给她无数个恐惧梦靥的那个人,现在跪在她面前,口吐鲜血,遍体láng狈,忏悔着自己的罪过。
该高兴的,不是吗?谁也想不到当年在李府遭受无尽白眼和谩骂的三小姐,如今翻了身,得了势,看到当年折磨自己的人像只可怜的丧家之犬跪在地上,简直大快人心!
卿羽咬住嘴唇,冷冷道:“李将军是大梁砥柱,任是皇上也不能随便就要将军死,我一个小小公主哪敢背上千古骂名?你们欠我的,我也不稀罕要回来,但至少让我知道这当中缘由,否则我这些年受的苦,岂不不明不白?!”
旁人听不懂这话,李平岳却懂,他低头凝望着地上的石砖,似在看,又似没在看,眼中缓缓现出浑浊水光,隐忍叹道:“该来的,迟早会来,罪臣会给公主一个jiāo代。”
“那就好。”卿羽语气平淡,却又如释重负,再没看他一眼,转身走了。
襄岚快步跟了上去。南宫洵弯腰捡起地上那副遗落的绣图,稍稍端详,眼神微黯,有些事qíng,怕是要水落石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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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月,车骑将军府传来消息,李平岳旧疾复发,危在旦夕。
夏天的雨水格外多,这场雨从傍晚就开始下,至夜里,更大了些,一道闪电劈过,咔嚓一声撕开夜幕,白晃晃的光芒中,清楚可见雨注倾盆。
一辆马车在雨夜里飞驰,一路溅起雨珠无数,最后马夫一声长吁,停在高大朱门前,又是一道闪电打下来,将门匾上“车骑将军府”几个大字照得清晰。
马车上下来两个人,有些佝偻的老者举着一把大伞,伞下人影看不分明,通体黑衣,戴大斗笠,与夜雨融为一体。
两人走近门口,把守的侍卫伸手挡住,老者从袖间拿出一枚令牌,侍卫们慌忙开门放行。
大雨如注,大门再次重重关上,如同封死了一个雨夜秘密。
李平岳半躺在chuáng上,门窗紧闭,屋子里生了炭火,随着开门声响起,疾风裹挟着骤雨从门fèng卷入,将那炭火打湿了一半。
来人步履急促,边走边卸下雨具,奔至chuáng前。
李平岳听得动静,张眼望见来人,又闭目养气,长叹一声:“你来了?”
那人一把握住他的手,但觉瘦骨冰凉,眼睛酸的厉害:“嗯,我来了。”
李平岳仍是阖着眼,将手慢慢自她手中抽离,微微摆了摆:“我没什么大碍,你又何必跑一趟?我听见外面下雨了吧,早些回去吧,免得授人以柄……以后,别再来了。”
听得这话,那人再也忍不住眼泪,掩面而泣。
李平岳有些慌了,挣扎着便要起来:“你莫哭,我并非是嫌你,我都已经这样了,身子骨什么样,我自己心里有数,你来也是白来。”见她还是哭,勉力抬手要与她拭泪,“你一哭,我就不知该怎么办了,你现在是皇后,怎能再如小孩子一般随便就能哭的?”
那人将斗篷摘下,江皇后的脸映着烛火,几道泪痕很是清晰。
“你就骗我吧,我还不至于傻到这份儿上,”江皇后止不住地落泪,“我让江公公送来的药材,你动都没动,你这不是存心不想活了么?你若垮了,那我怎么办呢?你就真忍心不管我了?”
李平岳喘着叹气,声音异常平静:“你现在很好,我很放心。以前的恩怨,都让我一人了结了吧,你的路还很长,要好好的走下去。”
闻此言,江皇后转哀为怒:“到现在你还不能释怀吗?我说过多少次了,那不是我们的错,错的是萧承望、是江此君!我只恨自己当年心慈手软,没有一生下来就掐死那个小贱人,才让她十八年后再回到跟前给我找麻烦!”
李平岳激动起来,重重咳了几声,才撑住气力说道:“你又在说什么胡话?一步错,步步错,如今这种局面,已经是万幸了,你安生些,别再惹事……”
见他咳得厉害,江皇后一时惊住,愤怒顿时息了大半,回归了理智,忙上前去给他捶背顺气,忍着眼泪不再言语。
李平岳逐渐平复了气息,似安慰她一样,握住她的手,缓缓道:“该来的,迟早会来,我从未想过她还会回来……不过这些都跟你没什么gān系,你别cha手……”
江皇后连连摇头,眼眶猩红:“你倒把我撇的gān净!那小贱人自打入了宫就对我们步步为营,哼,一个无权无势的空头公主罢了,能掀起什么风làng?我就不信皇上他能把我们怎么着!”
“你这是在挑衅朕?!——”
一道低沉厚重的嗓音破空传来,伴着木门吱呀一声响,房门大开,风雨骤入,电闪雷鸣间,门口立了一群人:此时本该在宫里批阅奏章的萧承望,看着室内两人的目光充满了杀意,清平公主和南宫洵随在一侧,左右是手提着灯笼的宫人与带刀侍卫。
第七十章 真相
萧承望迈入房内,卿羽打了个手势,侍卫们分列守住出口,按刀不动,宫人们关上房门,候在外面。
“皇后……”萧承望的目光落在皇后脸上,又缓缓转移到李平岳身上,“李卿,你们真让朕刮目相看呐!”
声音并不大,却铿锵有力,李平岳哆嗦着手一把将身边的皇后推出去,自己咳着连滚带爬下了chuá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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