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瞪着眼睛,看着唐海黎若无其事地从他面前走过去,然后熟练地烧水沏茶。等他不再能闻到檀香的味道时,才回过神来,轻咳一声道:“竹安先生,您应知我来此为何。”
唐海黎点了点头,“难道我知道,你就不说了?”
姜蒙楽取下腰牌,拿到她面前,“若是先生肯助我,来在下府中做客卿,此牌为先生所用,在下所得即全为先生之物。”
“这腰牌挺好看的,配大人的衣裳正合适着。”唐海黎并未接过腰牌,而是把手中的白瓷茶杯给递了过去。
“多谢……”姜蒙楽讪讪地将腰牌挂了回去,双手接了杯,抿了口清香的茶水,又颇不甘心道:“先生谋略不该埋没至此。”
唐海黎的眉头突然就往中间拢了一丝。他还是对她如此礼敬有加,不仅拿权力来诱她,还说不该埋没才华——当真看不出他到底还记不记得她。
不过她的蹙眉只有那么一刹那,随即就心平气和道:“大人说笑了,糙民一介莽夫,何来谋略一说,又何谈埋没。”
“先生当真不肯出山?”姜蒙楽脸色渐yīn。
“安璃如此太平盛世,大人先说说在下为何要出山?”唐海黎合起了手中的折扇。
姜蒙楽道:“在下刚到安璃国的时候,正值先帝驾崩,朝中重臣皆扶年刚刚满十六的太子即位,也就是如今的圣上。此地只有你我二人,恕我直言,这个皇帝着实懦弱,实权几乎是没有的,臣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如今距离他登基已经过去四年,他竟没半点长进。”
“虽有重臣掌朝事,但现在安璃国依然是内忧外患。孟泷国虽是□□,但军力日渐qiáng大,据闻陶国也出现了位奇将军。可以说这四年间qíng况越发严重了……”
唐海黎忍不住打断了他,“若是没你,怕是不会严重到如此地步吧,御史大人。”
“你怎么能这样说,若是没我,那些个老臣子能端稳这江山?!”
姜蒙楽哼了一声,又接道:“现在朝中有一半势力都是我的,另一半嘛左右丞相各分一半,基本没有皇帝什么事儿。”
唐海黎垂下了眼帘,“你本若不管此事,左丞相继先帝之qíng,势力自可压过右相,将实权jiāo于皇帝手中,安稳数十年,被他国吞并,这才是安璃国本来的面目,本该经历的过程。你却硬生生要给人家改了,安的什么心?”
“竹安先生就不觉得,这安璃国我来掌控会更好?我这是救了他们!我会让安璃国统一其他国家!安璃的长柯城将是最富饶最至高无上的国都!安璃可存千秋万世!”他越说越激动。
唐海黎见他这副样子,也不忍心逗他了,“罢了,随你开心。若是真有这个心,从安璃起步确实很方便。”
随即她又冷冷道:“马车在外面吧?走吧。”
姜蒙楽愣了两秒,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勾起嘴角,起身做了个手势,“竹安先生请。”
唐海黎心底是直叹气,哪里有什么国什么朝能千秋万代,都是世人的妄想。
车夫早已在马车旁等候多时,看见自家老爷多带着一人出来时,看起来心里可高兴坏了,一定想着如此明天不用再来这崎岖的山路了。
她先行走到了马车前,撩起帘子,让姜蒙楽先进去。待他坐好后,她才弯身进去坐在他身侧。
现在是入夏的时候,又正是正午,外头看起来阳光明媚,实际却毒辣人得很。只撩了一下小窗的帘子,连忙放下了。她这个动作尽数落入了姜蒙楽的眼。
他试探道:“要不先生坐中间,换换?”
唐海黎看了他一眼,置若未闻。
姜蒙楽却被这一眼砸得头晕眼花,唐海黎本来就皮相倾城,此时又目中含qíng,顿时热得心中几年的寒冰都化了。却好像听见了“不必”二字,呐呐回道:“先生说不必,那就算了吧。”
唐海黎心里咯噔一下,又看了他一眼,但依旧没有开口。她只知道姜蒙楽能看懂她的眼神,但却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能看透她的心中所想。
姜蒙楽愣了片刻,又道:“先生莫慌。我对其他人好像没有这种qíng况发生过,可能是你我二人有缘吧。”
唐海黎不再看他,一路正襟危坐,过了颠颠簸簸的山路,又过了热热闹闹的长柯城中长街,半个多时辰后马车终于停下来了。
她撩开布帘,先行踏下了马车,但又没往前走,只往后看了看车内正起身的姜蒙楽,伸出了手。
“……”姜蒙楽虽然心里不太乐意,但还是把手搭了上去。以一个出嫁女子扶着人下轿子的姿势下了马车。
待他完全站在地上了,唐海黎才松了手,冷冷道,“大人,你惯常耳红么?这是病,可得找大夫瞧瞧。”
说完也不顾姜蒙楽是什么神色,便往前走了。她知道这是到了他的府邸,但看见宅子大门上挂得老高的牌匾的时候,还是心底一沉。堂将宅——光看一眼,就知道住在此处的人是什么心思了,简直昭然若揭。
姜蒙楽看唐海黎抬头望了望牌匾,也顺着看了一眼,“先生。我已为您亲自安排好了住处,随我来看看吗?”
唐海黎收回目光,“自然。”
跟着姜蒙楽走过正厅,往西边一转,过了一道走廊。一路上路过了不下十余棵梨树,让她心qíng好了不少。但独立在面前的一座小殿,要多怪异有多怪异,跟周围是格格不入。这座小殿完全按是皇宫宫殿的形式修的。
“先生。过走廊之前那间屋是我住的,这里就是您的休憩之所了。”姜蒙楽开了殿门,作了个手势请她先进去,“先生进去看看可合心意?”
唐海黎很自然地就进去了。墙角的香炉里燃着檀香,茶桌也是檀木制的,桌上的白瓷杯和紫砂茶壶,左右看来,无处不是她喜欢的东西。
只是她正看得起兴,右手就被人牢牢钳住了,一个不经意整个人上半身都被按在了茶桌上。不知何时,殿门已经被锁上了。
虽然唐海黎一向是淡定坦然的xing子,但面前这个人看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人前人后简直两副面容。
姜蒙楽把她的手摁在木桌上,压得死死的,若是寻常女子铁定这手就要断了,“竹安先生可得想办法!在下想要什么,您一定知道!”
这话是真心容易让人误会。但好在唐海黎不是会乱想的人,淡淡回道:“不就是兵权嘛,你想的不都挂在大门上边儿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
顿了顿,她又道:“这事简单,你先得回答我,你到底还识不识得我?”说完唐海黎瞟了一眼他青筋bào起的手,还有死死盯着她手中折扇的那双眼睛,半晌才道:“不必了。蒙楽你的手在抖呢,怎么,这么放肆地对待师傅还是有些不敢吗?”
姜蒙楽避而不答,声音恢复了温和,“那,唐先生这是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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