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太阳还未落下,府里就有贵客来访。细细碎碎的马蹄声,很多。人的脚步声也很多,高喊着“长公主驾到”的话。唐海黎懒得睁眼,翻了个身,继续睡。
这次安礼菲的架子倒是端的十足十的大,排场是公主正常出巡的两倍不止,不知街上有多少行人被清了开去。
外头的人叫嚣着“散开散开,别耽误了迎驸马爷!”“还请堂将宅管事的人出来,接一接礼!”
唐海黎心道,这儿的管事自然是姜蒙楽,他们的大将军,怎么会不认得。姜蒙楽前脚刚走,后脚就来请人,自然是故意的,为的就是避开他。
这堂将宅没人,管家,煦儿荔枝,自然不敢出去蹚浑水。于是,长公主只能自己走进府里,问:“竹安先生在哪儿?”
管家答:“中院正殿的偏屋里,公主,先生他病了…”
安礼菲自然不信,以为这是托词,趾高气扬道:“别在这儿跟我假惺惺的!”说完风风火火地闯进了屋。
唐海黎一袭灰白禅衣躺在chuáng上,被子盖了一半,脸色煞白,比以往更白,连嘴唇颜色都淡薄了。侧着身子,正一手撑着chuáng沿想坐起来却力气不够的样子,白发垂落在地上,显得整个人更加的危弱。
见到这个场景,安礼菲愣了片刻。然后眼泪一下就滑下来了,泪水挂了一脸,边哭边吼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姜襄的势力一天比一天大,军权在握,不是皇帝胜似皇帝!再这样下去,就算我不怀疑他要篡位,连皇帝弟弟都要怀疑他了!”
唐海黎神色暗了暗,其实任谁都能猜到这点。安礼菲其实明明已经心里有数了,却还在希望她给出个谎话骗她,说姜蒙楽是忠心于安璃国的,忠心于皇帝的。跟安礼菲撕破脸皮,这一天早晚要来,却不知道竟然来得这么早。
安礼菲越哭越想倾诉:“我这些天,你知道我有多惨吗!他们说我跟竹安勾结,吃里扒外!我还天天帮姜襄说好话!有什么用!你告诉我啊,你告诉我,你们不是想要篡位,你告诉我!”
唐海黎见不得女孩子哭,有些着急,想要安慰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一时间急得又咳嗽起来,血渍滴落在地上。
屋里的哭声突然就止住了,安礼菲把自己的嘴捂上,不让自己继续哭。慌忙去找了手帕递给她。
见唐海黎病的这样厉害,安礼菲无奈趴在chuáng沿,双手把头捂住,像是不愿意面对现实一样。她道:“唐合,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告诉皇帝弟弟,姜襄他算计不jīng,谋者为你,而我…你做驸马爷,什么问题就都解决了!”
唐海黎轻轻用手帕拭了拭嘴角,淡淡道:“不是说你已经许给姜蒙楽了吗?”
安礼菲依旧捂着头趴在chuáng边,嗤笑一声,说话瓮声瓮气的,带着哭腔:“皇家里的婚约。哪里做的了数,只要还未嫁,为了权,为了国,有哪点不可以改的?”
“那你就错了,我并不为谋,让我不辅助姜蒙楽,也没有用。”虽然这话残忍,唐海黎还是说了。
安礼菲抬头看着她,两眼里水汪汪的,怎么看怎么可怜,这一看,似乎已经能望穿秋水。
她道:“唐合,你真的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如果我说,我让你当驸马,并不只是为了解决这难题呢?”
她缓缓道:“我喜欢你…”
这一下把唐海黎惊得不轻,一时又不知牵扯到了胸口的哪处病症,猛地狂咳起来。吓得安礼菲抚了抚她的背,忙道:“唐合你别吓我,我不说就是了!我不是故意的!”
她边说边跑去找药,忽然看到桌上有个药罐,还是温热的,手忙脚乱地倒了碗药,端到唐海黎面前,舀了一勺正要给她喂,眼泪又突然无声地落了下来,“唐合,你,无意就算了…别气…”
唐海黎撇过了头,把心一横,狠心道:“你喜欢错人了,我从来都不是男子。”
药碗“嘭”地一声落在了地上,碎成几块。chuáng和安礼菲之间的那点距离之间,被撒满了药水渍,好像一道界限,永远相隔了两人。
安礼菲还保持着喂药的姿势,半跪半坐,手还举着勺子。
须臾,她起身,发疯似得砸了药罐,气冲冲地出了门。
唐海黎闭眼叹气。
她不信安礼菲当真一点都没察觉。相识几年,怎么可能没有一点点猜想。只是,安礼她不愿意承认,不愿意相信。如今当她亲口说出来……意料之中的反应。
————
当姜蒙楽到了孟泷城外时,才得知为何世人都说孟泷是光明之国。以火为防,当为第一国如此做了。
两米高的火焰,将孟泷城墙一周全部围的没丝毫漏dòng。也不知这么高的火焰是如何长燃不灭的。
幸而姜蒙楽在路上已经发现了怀里的锦囊:蛇林水,灭古火,引河入城,淹哨塔之兵,以右攻入,偷占粮城,瞒天过海,必成。
孟泷虽qiáng,最致命的弱点便是都城分化不善。
按先生所说的那样,果真几乎毫无差错。
他心头一笑,先生果然是放心不下他。转而又伤怀起来,先生病重至此,还为他cao心,为他出谋划策,自己真是该死。
距离开始出征孟泷那天,已经过去了二十余天,胜负已分,只有一些余孽负隅顽抗。现在眼下这场打完,应该就是在孟泷的最后一场大胜仗了。
他想,此战即刻就完,定要回去好好照顾先生。
眼看着对面主将被俘,残兵败将该跑的跑,周围逐渐响起欢呼声。
姜蒙楽心头都在雀跃了,几乎想跟着众人一起欢呼,他能回去了!二十多天!足足二十多天,他终于能回去见先生了!
忽然战场上冲进两匹疯一般的黑棕马,远看是他们这边的将军服,众人并未太过在意。但姜蒙楽却是看着眼熟,那两人是作俞和司寇。
二人冲到姜蒙楽面前,由于马的速度太快,不好收住,两人直直勒住缰绳,反倒将二人齐齐摔下了马。他们不管被摔下的那点疼,爬起来就半跪着道:“将军!急报!”
“先生他…他…”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说,唐大大她…嗯…她…嗯…挺好的其实…大家别害怕…
唐大大:?
作者你有没有点良心?我这叫挺好?
(老子咳血都快咳得贫血了好不!)
☆、假死计
庭院里总有些莫名的鸟叫,尖锐刺耳,不似平常,连有些树的叶子都枯huáng得早了些。
作俞和司寇守在门口,无聊得慌了,便靠坐在门上,说些有的没的打发时间。
“你说先生这人也真是奇怪,看着人温温和和的,可就是不笑。”
作俞yīn阳怪气地低笑了一声,“你不过是从将军那儿听来的罢了,你怎么知道先生只是不想对他笑?”
“就是你这种人多了,将军才会听到那些闲言碎语,心里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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