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路上往西走到官牢邸,以茉耳的想法定然不会往反方向逃,说不定会逃出来往西走,跑在押送人的前面当然更加安全。而西南处就是守卫最薄弱的城门,她们肯定会想再试一次…
太阳的颜色渐渐变得昏huáng,山上的树影各色婆娑,显得更加荒凉。莫生相躲在西南方往城边走必经的小径旁,坐在一榕树后静静等着。
不一会儿,听见一阵小跑踩着枯叶枯枝的脚步声和两个微弱的女声。
“嘘小点声!”
“这里无人了。你月事真来了?”
“没有,这你都信!骗那些傻兵的,不然怎么出得来。”
两人商量着休息一下,偏离了小路,走进树林里,刚好背对着莫生相走到了他的前方。
莫生相忍不住嘴角微扬,从茉耳背后拦腰一抱,顺手捂住了她的嘴。
茉耳那一刹那十分激动,两手挣扎着就要去摸腰间的刀,但被死死抱住根本动不了,然后又想起她的小刀已经被那群士兵收走,就放弃了挣扎。
莫生相一愣,怎么怀里的人还不动了,难道这抱一下都能认出他了吗?
上合眉听到异声,此时才回头,一看茉耳被人挟持,脚忍不住拔腿就跑,可跑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回头细看,道:“放下茉耳。”
莫生相笑着不说话,右手不仅捂着茉耳的嘴,还控制着不让她能偏头看他是谁。
上合眉走近两步,道:“你放下她,她没什么利用价值的,她身上没有qíng报。”
见莫生相不说话,她又接着道:“我知道你是谁了,从上次见了你,我才想起我在龛影也见过你。唐合跟我说过,书生面,以偷取国家qíng报为乐,天下大乱为趣。怎么,如今连小小女子也要为难?还是说,害死她母亲,怕她报复所以想斩糙除根?嗯?!”
莫生相听着这话懵了片刻。说时迟那时快,上合眉不知从哪里又掏出一把小匕首扔到茉耳手上。茉耳稳稳接住,二话不说,挣扎开臂弯,反手就将匕首戳在莫生相心口上。
一切发生得太快,但只有莫生相自己知道,以他的速度,躲开这一刀绰绰有余。
此时莫生相看见为了杀他而转过脸正对着他的茉耳,她满脸怒容,充斥着血仇不共戴天的怨气。
茉耳也终于看见一直挟持着她的那个人是谁,也知道了上合眉口中的qíng报贩子是谁,杀母之人是谁。但满脸怨怒还是渐渐转为惊慌失措,甚至害怕…她怕面前这个人死,她怕这个人被她所杀。
莫生相看见她的脸由愤怒渐渐变化成为慌张,满足地勾起了嘴角,咧嘴笑了笑,轻声唤道:“小耳。”
茉耳忙撒了手,双手经不住乱抖起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不不,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是你!”
莫生相硬撑着,假装自己跟没事人一样,“是小生对不起你。在孟泷的那几年,一直让你给我还赌债,我实在是太无耻了。”
心口上的血顺着往下淌,滴落在枯叶上,刀还停在心口正中央。他喉咙哽了哽,“小生我…唉。你要是能逃出去,不要再这么过了,不要跟一个无耻的人生活,不要为那种人补鞋fèng衣服,不要为那种人还赌债,为他天天熬夜帮人洗衣服…”
☆、弃红尘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一次,茉耳绝对不会想认识眼前这个鲜血淋漓的人,不会为他还赌债,更不会为他洗衣做饭。可是她已经认识他了,那么这些她所做的也绝不后悔。
上合眉看着茉耳咬着下唇一直发抖,轻声安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认识。我只听荔枝说过,这人是个qíng报贩子,杀了你母亲。”
她越说,茉耳抖得越厉害,最后眼泪纵横了一脸,却始终不发出任何声音了。眼睁睁看着莫生相那温柔如微风拂过的双眼慢慢合拢,任由面前的人直直地倒下去,就是伸不出犹豫许久的右手去扶他。
或许是听了莫生相的话,或许是听了上合眉的话,茉耳就乖乖地看着眼前的人血流了一地。让他面朝huáng土,以天为盖,以地为棺。
上合眉攥着茉耳的手,轻唤了声,“快些走吧。”
一路荆棘勾破了她们的衣服,甚至脸颊,上合眉还偶尔遮一下脸,茉耳却是不管不顾,仿佛没了心一样跟着上合眉跑着,毫无活人的qíng绪。
日已落,月影婆娑,隐约能听见山那边还有士兵的喊声。
而现在最让她们担心的不是被捕了再逮回去,而是近在咫尺野shòu的呼吸声。既然走了小道,山林间这些东西她们是难免一遇的。两人靠得紧紧的,放慢了脚步,一步一步地挪着,尽量不发出声音。
突然“咔擦”一声树枝折断的声音,茉耳好像看见了一只硕大的影子,就听上合眉在耳边喊道:“小心!”
这两个字刚刚开口还在耳边,现在喊完却已离了数步远,茉耳才发现上合眉竟然是把她推了出去。但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两只极亮的动物眼睛瞪着自己,刹那间整个人被扑到在地。
上合眉喊完那一声就往树林的小路上狂奔逃去,不忍去看身后,一边跑一边擦着控制不住落下来的泪珠。
“茉耳,这样的qíng况我是真的没有选择!我还有两个孩子等着我,只有荔枝她们知道在哪里,我必须去安璃……而你,爱人已经死了不是吗,没有牵挂。我知道我这样做不对…可我还不能死。”
两天后,上合眉站在安璃边境,擦了擦双手,好像觉得这两只手不gān净一样,又使劲搓了搓,这才往城门走去。
————
姜蒙楽回朝,第一件事就是到司寇说的埋先生的地点,坐了三天三夜,甚至想开棺,最终还是被司寇和作俞拦了下来。开棺不得,他让人搬了数十坛酒来,喝了个痛快,边喝边跟墓碑说话。司寇和作俞就只能在远处默默看着,也不敢上去再加劝阻。
第六天被司寇和作俞抬了回去。第七天,姜蒙楽抱着一盒饭菜一坛酒,又来了,还揣上了先生给他的遗信,边看边吃饭,一边控制着自己的眼泪不要掉到信纸上。
先生说,要他完成自己想做的,是当上皇帝吧,应该是吧。先生想让他登帝,这是先生的遗愿,必须实现。
姜蒙楽吃完又坐了半天,起身用嘴唇轻轻碰了一下碑头,嘴角挂着轻微的笑意离开了这里。
他回到自己的堂将宅,qiáng迫自己不要去中院的正殿房间,只吩咐了管家,先生的屋中一切东西都不要动。管家却道:“左客卿前日去先生房里取了些本子,老奴也不知道是什么,总归跟朝政有关,您又不在,只听说左客卿跟先生关系不错,就没加阻拦。”
管家每说一句话,姜蒙楽的拳头就多握紧一分。半晌又松开了,罢了,既然是先生让他必须信任的人,且让这人先活着。
朝管家轻轻点了点头,转身回自己的屋。
走到门口,正要开门,却听见里面有木头摩擦的声音,本以为是下人进屋打扫,推开门却看见个白衣背影。
52书库推荐浏览: 莫悔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