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她便拂下衣袖遮住了这令她羞恼到无地自容的红绳。
“沈姜,我们被困在此处十日了,明逢礼无丝毫动作,这样下去不行啊。”
沈姜沉声道:“沉住气,继续等。”
王凌燕知晓自己是个急xing子,更受不得约束。这十日里,她与沈姜出不了这座小院子,每日见到的也只有送饭的丫鬟和隔三差五来此为沈姜医治的何大夫,若不是时时有沈姜在耳边警醒,她真怕自己会闷出病来。
临睡前,沈姜突然郑重其事地对王凌燕说道:“燕子,记住一句话,我们如今的处境无异于与虎谋皮,小心为上。”
王凌燕点头微笑:“你放心。”她观沈姜yù言不言的模样,又问了一句:“你还有话要说?”
沈姜微顿过后,低声叮嘱道:“为试探我们的忠心,明逢礼可能会安排我们去做些事。我若不在,你……你千万小心。”
“在金钩门时,我也单独执行过许多任务……”
“如今不一样。”沈姜急急地打断了王凌燕的话,严肃地道,“燕子,金钩门不在了,你唯一能信的人除了你自己,只有我。”
王凌燕不甘心地收了声,瘪了瘪嘴:“我有分寸。”
她大步走开,手臂摆动时,手腕间的红绳银铃铛撞击而出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脆悦耳。
王凌燕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却听沈姜在身后低低地jiāo代了一句:“送你的东西,记得戴好。”
王凌燕只觉他话里有话,心里有些不安,转身想要问问,沈姜早已进了对面的屋子。她也只得带着满腹疑惑进了屋,宽衣躺在chuáng上时,不时地举起左臂摇晃着。
联想到临别时沈姜含糊其辞的话语,王凌燕猛地一个激灵从chuáng上坐了起来。
“明逢礼给他派了任务?”
她迅速奔出屋子,风一样的速度便蹿到了沈姜的屋子前,叩门没人应。
“沈姜!”
她一脚踹开屋门,屋中哪里有沈姜的身影。
山谷雾浓,月光惨淡。
沈姜再次进入死人谷时,在森森丛林里见到了等候在此的明逢礼。
“沈郎。”明逢礼转身,皮笑ròu不笑地向沈姜打了一声招呼。
沈姜只是淡淡点头,冷着脸问道:“祁氏兄妹在哪里?”
明逢礼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随本官来。”
深夜下的大理石建筑在月光下泛着漆黑幽冷的光,从窗口透出的点点蓝色光芒也如同地狱里的鬼火,愈发yīn森诡秘。
跟着明逢礼走入灯火辉煌的大厅,有了上次落入机关的经历,沈姜便时刻注意着明逢礼脚下的步子,看似随意的步伐,在沈姜脑海里一遍遍地演绎下,已然明了。
大禹天罡步。
传说大禹仿鸟学步后,力大无穷,流传了大禹七星步、天罡八卦步和太极玉真步。后人在此基础上,又衍生出了文王八卦步。
沈姜幼时便博览群书,后来涉入江湖,有一段时间对轻功步法qíng有独钟,自然对这种传说中的步法心仪已久。他集众家所长,结合自身条件,领悟出了一套适合自己的轻功秘诀——鬼影步。
鬼影步分三式。第一式捕风捉影去无踪,用来逃命最好不过;第二式雁过无痕鬼索命,力量悬殊之时,动用鬼影步的这一招式,最是省事;第三式鬼影叠嶂迷人眼,虽是最后一式,最大的用处也只是制造假象迷惑敌人。
此时,他能一眼看穿明逢礼的步法,也得益于他的鬼影步里糅合了天罡步的许多jīng妙之处。
不过,天罡步若要练得好,须狠下功夫,更注重天时地利人和,非等闲不能领悟其中jīng髓。
反观明逢礼的天罡步,步法虽熟练,却毫无力度,只可观赏。
只是,沈姜万万没想到,这样的步法竟会被用到机关里,倒是让他大开了眼界。
明逢礼非武人出身,亦非江湖人士,即便手段残忍心思歹毒,所行之事依旧是朝廷文士的做派。抛却他的所有倚仗,此人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
然而,越是这样文弱得没有一丝威胁的人,一旦有了足够的权势和过人的心智,越是危险。
沈姜默默记下了大厅的步法,矮身爬下一条通往地下的石梯后,又在一条狭长的大理石甬道慢慢穿行,甬道的石壁两侧,微弱灯火将明逢礼的脸照得苍白而yīn森。
在这狭窄的甬道里,沈姜偶尔能听到断断续续的歌声,想来是地面上某处石楼里传来的歌声。
世人眼中娇俏可人、温柔贴心的歌女舞姬竟是出自这座yīn森可怖的石头楼阁里!
看到前头明亮的火把,沈姜的心也不由提到了嗓子眼。
这是一处地牢,无人看守。
jīng铁锻造的牢门坚硬如石,人力不可撼动。
这里虽是地下,却gān燥明亮、宽敞整洁,左右两侧的牢房,布置得宛如寻常人家的居室,所需物事一应俱全。
沈姜在左手边的最里间见到蓬首垢面的祁氏兄妹时,几乎快要认不出来了。
祁孟芬身上并无伤处,却形容枯槁,满目哀愁;祁孟巡原本整洁的衣衫上却染上了片片gān透的污血。
兄妹二人听到动静,纷纷抬头看了过来,目光与沈姜对视时,两人均朝着他笑了笑。
两人如今的遭遇让沈姜微微皱了皱眉,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他即便从未对这对兄妹给予全部的信任,甚至时时刻刻防备着他们,可毕竟同行了一段时日,看到曾经光鲜的人落难成这般模样,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明逢礼在一旁觑着沈姜的脸色,见他只是一言不发地站着,便出声打破了牢里的寂静。
“这两人也有些血xing,任本官如何用刑,竟是一个字也不招。好在啊,本官这些日子托人查了查祁门近来的qíng况,发现一个有趣的事。”明逢礼笑容满面地看着沈姜,道,“祁门现任门主有名无实,这门中真正掌权的是一个叫祁兴的年轻人。令人费解的是,这祁兴入祁门十多年,一直默默无闻,竟能cao纵整个祁门!”
沈姜眉心一紧,问道:“祁门身后有人?”
“自然是有人,而且这背后之人啊,极有可能是鲁南平清王。”他的目光倏地she向默然无语的祁氏兄妹,笑容鬼魅而冰冷,“平清王……才是你们的主子,是不是?”
☆、风雨满楼当机立断
沈姜万万不会想到,祁氏兄妹会与平清王有gān系。
在此之前,他和王凌燕已与平清王达成了jiāo易,平清王即便是派人光明正大地跟着,沈姜也无话可说。
他想不通平清王为何要暗中收买祁氏兄妹跟踪他们?
也许,明逢礼的猜测是错的。
他自诩聪明过人,论起心机手段也不逊于这些惯于yīn谋权术的朝廷中人。只是,他一向不屑于玩弄这些手段,如今,四面楚歌,他再不愿与这些人周旋,可是,既已身处漩涡之中,又如何置身事外。
明逢礼扔给沈姜一把短匕,好整以暇地笑道:“沈郎,你提出的条件,本官已替你完成了,接下来就得看你的忠心了——结绳君子的手和他妹妹的舌头,本官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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