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稽心道不好,提剑yù要上前争抢,秦笙一边轻巧几招化解了他的进攻,一边从容不迫地展开纸团儿看了起来。
百里稽被秦笙一手挡在身外,气急败坏将剑拔出鞘指向他的胸口:“秦笙,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秦笙黑黑的眼珠盯着纸卷,低低笑了。
百里稽沉着脸,心头掠过万端qíng绪,他抿着唇,面色颓然,终是将剑放了下来。
秦笙将纸团儿向他递去,眉眼比初来时柔和了不少。
百里稽愤恨地瞪了他一眼,胡乱抓过纸团儿,低头看去,几行熟悉潦糙的字迹映入眼帘。
大漠的月亮果然比别处的都圆,只是这风沙委实大了些,难受极了,幸好小唯没执意要跟我过来。唔,百里,你要照顾好她,要我知道你敢欺负她,你就去死吧!
百里稽面上青白jiāo加。
秦笙偏头,似在思忖:“她去了那么远的地方,也不知道自己一个人能不能行。”
百里稽得意笑了:“秦笙,这只黎鸟从大漠飞回到这里早已不知过了多久,你以为你还能找到她?”
秦笙神色认真道:“我知道她在哪里。”
那人曾说,要找一个地方住下,chūn有落英,冬有落雪,夏有凉风,秋有明月。
他冰凉的眼角上掀起浅浅波纹:“一家一家的找,总能找到她。”
百里稽冷冷看着秦笙,不言语。
风斜柳细,陌上花开,江城雨落,杏花湿红。
他闭了眼,神色颓然地扔下剑:“是我输了,我没有料到你对她的执着。
☆、第八十章
秦笙的背影已经渐行渐远。
百里稽倚在墙角,墙垣外,桃红粉杏开得正盛。
白驹过隙,岁月荏苒,可记忆中最深刻的痛与甜蜜,每每午夜梦回,都会毫无保留的呈现。
正如此刻,尖叫声,打骂声,推搡,鄙夷,嘲讽,一时间纷纷呼啸着冲向他的神智,深红浅红的桃花在风中轻舞回旋,流水依依,青糙离离。
那是,他最初遇见她的时候。
他趴在地上,嘴里满是泥土的腐烂气息,双手被捆缚翻在身后。
有人一脚死死踩着他,顺便又大力用鞋跟捻了几脚,直到看见他破皮出血,才满意地笑了起来:“你这个小贱人,和你那婊|子娘一样都这么下贱!竟敢向我爹争宠献媚,是活得不耐烦了还是怎的?就你,桃花谷小少爷?啊呸!爷这就告诉你,爷才是桃花谷未来的主人,而你这贱人,今生今世只有给爷拾履舔鞋的份儿!”
说着,那人又从怀里摸出几枚金铢,对着乌压压一众奴仆大喊道,“来人呀,都给我往死里整他!不论你们用什么方法,谁给爷打得过瘾,爷这手里的几枚金铢就归谁!”
家仆们一听,都纷纷涌了上来,一阵bào风骤雨般的拳打脚踢,连平素最瘦弱的家仆也使出吃奶的劲儿踹了他两脚。
他将头埋在泥土里,清晰地听到体内骨骼的咔嚓声,浑身bào疼似被碾过一遍,挨得打还未让那人尽兴,肋骨已经先断了两根。
他一把吐了嘴里的泥,剩下一些泥垢依旧塞在牙fèng儿。
他忍着胃里翻腾的恶心感,又眨了几下眼睛chuī着气对着那人得意洋洋的嘴脸笑道:“我娘才不是下贱东西,下贱东西……那是……你娘。”
已经疼得说不出话,他比了口型,又扬了扬唇角,知道那人定能猜到。
果然,那人腾地站直了身,怒气冲冲道:“小兔崽子,竟然还有力气说话!来人,把爷房里的长鞭拿过来!”
鞭子拿在手上,足有六尺长,粗麻制成,湿淋淋沾了盐水,要命的是每一处fèng隙都钻着针刺一般的蒺藜,倘若在谁身上打上几鞭,只怕小命儿难保。
那人拿了鞭子,终于露出了一副满意的神qíng:“小东西,爷亲手给你些甜头吃,你可不要太感谢爷。”
家仆们见状,都十分识趣儿地四散开来。
那人说着,手一扬,鞭子在半空高高划起一个弧度,朝着他的后背骤然甩去,有的小厮看不过去,不禁害怕地瑟缩了一下脖子。
有风chuī来,他闭了眼,闻到了风中的一缕桃花香。
倘若这回死了,就彻底清净了吧。
心中早已万念俱灰,该来的鞭子却迟迟未到,正奇怪间,忽然听到了一个清亮的女孩子的声音:“咦,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一个将死之人,怎么还有心qíng去祸害旁人?若有这等时间,还不如用来好好想一想等会儿如何保命罢!”
他艰难地转过脸,挨着泥地,余光只能瞥到一带青色的裙角,裙子下是一双白色的绣鞋,鞋面上用金线绘着玉兰花图样。
鞭头落在那女孩子手里,一动也不得动。
头顶的声音夹着一股子恼意:“你这个小妹妹倒有意思,在小爷的地盘上还敢大放厥词,只是,不该小妹妹管的事小妹妹还是莫管为妙,而至于妹子刚刚说的话,爷只当你童言无忌讲个了笑话,就不跟你这小娃娃计较了,爷只数三下,再不放手,莫怪爷手下无qíng!”
“一、”
“二、”
那人作势要扬起鞭。
女孩子咯咯笑了几声:“你们这谷里风景不错,只是我前几日来得时候有些转向,走了好远才找上了你的门来,喂,我都那么辛苦了,给你献上的拜帖,你竟没有瞧见么?”
那人似是想到了什么,狰狞一笑:“哦,夜泱么?夜泱又是哪个?爷可没听过。你这小娃娃别闹,有胆子在这儿向爷叫嚣不如早些劝你那不知在哪处躲着的混账师父赶紧回去,莫怪爷没有提醒你,爷这里可是高手如云。再说,桃花谷里,又岂容你们这些下三滥的阿猫阿狗造次?要走赶早的,爷的耐xing可是有限的。”
女孩子又笑了笑,道:“你太慢了,还是我替你数吧——三!”
话音刚落,百里稽感到身上一重,那人越过自己趴倒在土地上,软绵绵的。
正留着口气笑他有力气骂人没力气打架,一个家仆嗖地赶了过去慌慌张张推了推他道:“主子,主子?”
翻过那人的身子,声音也连带着哆嗦了起来:“主子他……他,他死啦……闹鬼啦,闹鬼啦!”说着踉跄着奔逃而去。
众人见状纷纷尖叫了起来,个个跑得赛过脱兔,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后,周围就显得空寂起来。
百里稽正疑惑,目光突然对上一双弯弯的眼,那眼睛一眨一眨的,灵动又飘逸,让他想起了阿爹收藏过的一幅幅水墨描绘的山水。
只是除了这对水盈盈的眼睛,女孩子的脸被面纱捂得严严实实,让人看不出样貌。
她笑眯眯道:“你这娃娃好要qiáng,受了那人那么多欺负,居然一声都不带吭的。”似想到什么,细眉又微微蹙起,“可华清说,人受nüè总要有个极限,你受了这么大的nüè待也不吭一声,连还个手也不曾,呀,莫非你是有什么特殊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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