绞着手指,她垂下眸,忸忸怩怩道:“要不你和初阳哥哥坐在前面?我寻个靠后一点的位置坐下好啦。”
秦笙看着她巴掌大的小脸憋得通红,顿觉面前的女子有些可爱了起来。
“那就如你所愿。”
颜卿听罢,原本苦恼的脸上忽地展开了笑颜,双眼弯弯眯成了一线,如天上新生的一弯亮亮的月牙。
秦笙微愕,目不转瞬地盯着颜卿的面容,恍然间有些出神。
颜卿沉浸在喜悦中,倒也没有发现。
一旁,秦初阳故意轻咳了一声。
秦笙回过神,见秦初阳的目光意味不明,隐隐间还藏着些许笑意,便忽地收回目光,转过身若无其事地朝前走去。
戏台处正是热热闹闹上得一出好戏,粉面桃腮,披红挂绿的角儿们一声叫板,踏着台步鱼贯而出,甫一亮相就博得了阵阵喝彩。
秦庄主在前厅招待着几位贵客,并不凑热闹来听戏,靠近戏台的前排就只有秦夫人和随侍的女婢,旁边依次按顺序坐着些其他客人。
前排的桌案上正置着色泽光鲜的果点,茶杯一一摆开,茶香袅袅,该是上好的碧螺chūn。
颜卿目光像后堂扫去,一眼就瞧见了一身藏青的叶如意,那厮正在一处不大显眼的角落坐着,见颜卿正朝他望去,笑眯眯地摇了摇扇子,权当打招呼。
颜卿不由微微一笑,步调一转,径直朝着他坐的位置走去。
叶如意一愣,扇子不禁摇得更欢畅了些。
待她刚坐下来,叶如意笑眯眯道:“没想到弟妹也有此雅兴来这里听曲儿。”
颜卿白了他一眼:“你可别告诉我你是主动要来的。”
叶如意软绵绵地摇了摇扇子,下巴却向前头歪了歪:“这个老太太厉害的很,这回可是要把全江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给请了来,嚯,你瞧瞧这排场。”
颜卿当然能体会到。
自她一路来到瑶chūn院,周围的装潢莫不华丽jīng美,整个秦庄像是一位盛装出席的女子,从装饰到茶点,定是花了秦夫人不少心思。
宾客熙熙攘攘,接踵而至,颜卿虽大多都不认得,却也知道他们大都是江城中说话极有份量的人物。
正要问叶如意些什么,只见他两眼都睁大了正盯着戏台,呈现出一副痴迷神态,便也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一道瞧去。
此时,原本热闹喜庆的戏曲突然转了悲凉调子,众人纷纷散去,只留下一个红衣戏子站在戏台中央,大红的衣裳如残阳泣血,半道残忍,半道美艳。
悠扬的唱腔娓娓传来,诉说着缠绵刻骨的相思滋味。
这时,颜卿却猛然一震,不由深吸了一口气。
只是她面色如常,看上去还是往日漫不经心的模样,心上却悄悄竖了根弦。
戏台上,女子轻扬水袖稍稍掩面,微微侧头露出优美的脖颈,在舞台上如蝶般轻舞旋转,绣带飘扬间蕴着无限风qíng,如晶莹山上雪中的梅林一片,似蓬莱仙境中的水月dòng天。
待戏子长袖轻甩,如花的容颜尽显于世,一点丹唇浅浅笑开,两靥chūn风如桃花香染。
众人似看的痴了。
“听说罢心怀悒怏,把一天愁都撮在眉尖上……”红衣戏子眉头稍蹙,痴人幽咽,戏文在唇齿间流淌,绕过不知多少幽怨离人的眉头心上。
都道是人生如戏,可终究是差了一味清凉散,戏里是qíng有独钟你侬我侬,戏外却游戏生蝶恋花丛,戏里是qíng比金坚意气满眸,戏外却畏首畏尾几番迁就。
女子轻声低叹,人生,委实还不如一场戏。
☆、第十六章
突然,唱戏的声音戛然而止,红衣女子宽大的袖摆在空中旋转绽放成花,花蕊的中央伸出了一只莹白如玉的手。
还未看仔细,一叶劈风斩来的柳叶刀直bī颜卿面门!
秦笙在远处鞭长莫及,颜卿有些愕然,转念间竟纹丝不动,闭了眼,一副受死模样。
千钧一发之际,只闻“叮”的一声,柳叶刀竟被身后纵身跃起的人径直打掉,转了个方向钉在了侧边的木质门框上。
大厅一片混乱,正yù上台的戏子纷纷叫嚷着后撤,四散溃逃。
颜卿睁眼,见叶如意正手执折扇护在她身前,一脸镇定地望着柳叶刀来时的方向。
再看秦笙,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他握着茶杯的手指沿着杯缘转了几转,随后慢条斯理地将杯子放回到桌案上。
红衣戏子眼睁睁看着飞出的刀被打偏钉到门上,面上倒是丝毫不介意,眼一斜却是瞟向秦笙:“啊呀呀,笙郎,真是好久不见,叫奴家想念的紧呀。” 说罢漫不经心地斜靠在身后朱红的柱子旁,用手把玩着头发,全然不顾戏台下众宾客难看的面色。
秦笙步履从容地向红衣女子走去,一下子跳上了戏台,走了几步,直到与红衣戏子相隔不到七步,停了下来。
那女子倒也不躲,径直玩味地看着他,微挑的眉似在无声的挑衅。
秦笙的目光从女子的花颜移到她涂满丹寇的指甲上,缓缓道:“哦?在下可不记得见过姑娘,”声音一沉,“姑娘可是传闻中七煞楼的第一杀手夜泱?”
人群中涌起一阵骚乱。
女子眸光一闪,她轻轻地勾起唇畔不作声,既无承认,也无否认。
短暂的沉默后,在场的一些江湖宾客才如梦初醒。
其中一人喃喃道:“是了,七煞门前是非多,一步七煞入huáng泉!传闻夜泱生xing嗜洁,在杀人时不喜用剑,怕污血溅身,故而改用致人命于百步的刀,只因刀身小巧,状似柳叶,所以她的刀唤作柳叶刀。是了,是了,她是夜泱,她正是夜泱!”那人说着激动了起来,竟然跳着伸手指认。
宾客间蠢蠢yù动,其中的一些人早已在江湖中游走多年,兵器都贴身带着,见到此qíng此景,纷纷将刀剑拿出置于桌上,摩拳擦掌很是兴奋。
他们当中有的人早已和七煞结仇多年,有的人只是想打败传闻中的第一杀手,有的人心思却早已飘到了别处,各大名门正派早已放出口风,有谁能除掉夜泱,不但能得到丰厚的奖赏,还可享受到在江湖中无上尊荣的地位。
如此诱惑,当世又有几人能抵抗?
红衣女子面露嘲讽道:“呸,真让我恶心!七煞楼不过只是一个qíng报机构,偶尔杀杀人放放火也只当除掉一些江湖上的臭虫,好让这空气啊闻着不那么作呕。”她的语调忽高忽低,仿佛全当在唱戏般。
突然,她语气一转,yīn阳怪气道:“我看就你们所谓的名门正派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江湖上见血的事多了,还不是束手不管,偏偏跑来管七煞的闲事,莫不是怕自己的秘密掌握在七煞手中,待有朝一日被抖出来,丢、人、现、眼、么?”
“你!”
“休得胡言!”
台下的人们终于按耐不住,正要拍案而起,秦笙忽然道:“在场的诸位豪杰,请大家先冷静下来。”
他的声音不算大,却潜藏着不容小觑的气势,浮躁的众人一时停住动作,蓦然想起这是秦家的地盘,一时倒忘了要如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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