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闻的。
带着桃花清甜的。
令人安心的……
颜卿一把推开了揽着她的美妇人:“你,你不是我娘,对不对?”
美妇人柔和的眉目间漫上了淡淡迷茫,一如窗外的一团白雾,空空蒙蒙的,让人看不分明。
“泱儿,你是怎么了?”
颜卿脑中一空,往事纷繁,在此刻纷沓而至。
“娘,为什么你们都不理姐姐?”
“娘,为什么又要把姐姐关到小黑屋里去,娘让她出来陪我玩儿嘛,好不好?”
“娘,山上的桃花开了,我能带姐姐出去吗?”
“娘,求您不要再打姐姐了,是我把她放出去的,你看,她还为娘摘了好些桃花呢……”
……
“你以后不准再碰她!你姐姐,她是个妖孽,会吃人的。”
美妇人用看着怪物的眼光看着她,眉目凌厉。
“泱儿乖,娘今夜就留在这里陪泱儿睡,这样泱儿就不会害怕了。”
“我家泱儿这些日子一直发烧,病还没好,我想着再给她煎两服药,让她好得快些。”
“王嫂这说的又是什么话,都是自家的孩子,当然是放在手心里当宝贝养着的……”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手心手背都是ròu,可你眼里的孩子却只有一个。
从来都不是我。
原来,那个自小体弱多病的不是她,那个被悉心照料的不是她,那个深夜揽在怀里为之哼着小曲儿的不是她,那个问爹爹为什么还要回去的,也不是她。
雾散了,颜卿醒了。
所谓父母子女之缘,他们之间,从来都只是生养的qíng分,再有的,便是一分一毫都嫌多。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娘,叶家被灭满门后,我去您坟前磕得那三个响头,就算把一切都还清了罢,想来,您也不愿再和我有什么牵扯。
要么,哪个父母会说,这一生做的最大的错事,却是生了一个不该生出来的孩子。
那年冬,祭奠之日。
颜卿从七里香掂了两坛酒,踏雪而来。
茕茕坟冢,孤影自怜,本来旁边应该再竖起一块儿木头,成双成对,只是,挫骨扬灰之刑,哪里容得她再找得半截尸骨。
索xing做个空棺,互相陪着,也不会显得那么冷清。
百里在一旁漠然的看着,抱着长剑,阿姐,你为何不自己做一坛青花酿?
颜卿跪在地上,凉气从地面丝丝浸入骨髓,她也不觉得冷,手抚在一块单单薄薄的木板上来回摩挲。
我做的,她不一定愿喝呢。
如今碧落huáng泉,yīn阳两隔,咱们谁都不再欠谁的了,好不好?
“她破了魔障,已经出来了。”身边传来的是如姬的声音。
颜卿睁开眼,已是满面冰凉。
屋里的摆设已经换成了秦庄一贯的气派,雕梁画栋,花棱格窗,chuáng梁上垂下一拂天青烟雨色的阮烟罗,身下是镶着金丝银线的软垫。
她转过头,秦笙的脸有些yīn沉沉的,宽厚有力的手紧紧握着她的手,不发一语。
颜卿对着如姬笑了笑:“我真没用,没能帮你找到前尘镜。”
如姬拨弄着窗边的花盆,不在意道:“没关系,反正找到了也搬不过来。”
颜卿有些诧异。
秦笙淡淡道:“在幽冥的时候我就打听过了,前尘镜原来是一面瀑布,之前是她误导你了。”
如姬冷冷一哼,放过了那盆花:“她醒了,也好端端的,秦二公子这下终于能放我走了吧?”
秦笙面无表qíng地打了个手势,四下结界一破,如姬一喜,获释似的从墙边一穿而过,再无影踪。
颜卿愣愣地看着,仿佛还没从刚刚的梦境中回神:“倒不知道阿笙竟还会这个?”
秦笙眉目一柔:“以前在寒缈山上学的,师父说我有慧根,便让一个修真的老道顺手教了我几招。”
既然秦笙可以制造结界,颜卿也就不去深究自己最后到底是怎么从幽冥回来的,反正秦笙确实一身的本领,不愁他没法子将她带出来。
只是,她脑中白光一晃:“那你为什么不在huáng泉路上的时候设一个结界呢?”
“哦,那时我走得急,就忘了。”秦笙神色淡淡,转身递给了她一杯茶。
颜卿盯着他扶在茶杯边缘修长的手指,嘴角着实抽了一抽。
☆、第四十章
颜卿觉得,自从从幽冥鬼府中出来,秦笙对她的态度就不大一样。
眉眼还是那般沉静的眉眼,唇畔还是照样见了谁都含着三分笑意,只是一对着她,颜卿就觉得有些不一样,而至于具体如何不同,她却说不出。
语气仍是温温淡淡的语气,不过多多少少都有了些真心实意。
趁着秦笙正在书房看书,颜卿顶着个花盆蹑手蹑脚地趴在窗口,鬼鬼祟祟地朝里面瞟了一眼。
秦笙惯爱在窗台上摆一些花花糙糙的,这点还真的和那些她平日见过五大三粗的男人不一样,又能和那些文弱书生区别开来。
且不说他们没有这样的喜好。
倘若五大三粗的汉子在窗台边摆上几盆花,则会被人耻笑是附庸风雅没事吃饱了撑的。倘若是文弱的书生在窗台边摆上几盆花,又会被人说怪不得讨不到老婆原来是个娘娘腔断袖子。
而他秦笙在窗台边摆上几盆花,那可就大不一样了,端的是风雅无边风流韵致,再配上花前月下的那一味笑,当真是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连神仙见了也要愣上几分。
“卿儿在这儿逗留了这么久,是有什么事么?”秦笙漫不经意地翻过一页书。
颜卿皱了皱鼻子,将花盆放回窗台上。
方才她端着个花盆,自以为藏得很好,没想到当场被秦笙揭穿,尴尬非常,本以为他看书看得专心,没想到他只是做做样子。
似猜到了她心中所想,秦笙道:“你的头太大,花盆藏不住,还挡光。”
颜卿一拍窗台,愤然而起:“你,你竟然说我头大!”头一抬恰好撞到了支起的窗格上,疼得捂了起来,“哎哟!”
秦笙的唇畔上掀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颜卿出离愤怒了,她捂着脑袋,正要骂他不地道云云,低头忽而看见了那盆被如姬抚过的已经有些枯萎凋败的花,一下子气萎。
秦笙放下书,像是一眼看透她的心思似的:“若你想说的事和如姬有关,那就省些力气吧。”
“我只是陪你演戏,又不是卖身。”颜卿低头咕哝。
秦笙抬头,目光悠悠看向窗外的风景:“过几日我们就动身吧,百日莲的位置,我已经有了计较。”
颜卿抻起头问:“原来前些日子不见你,你是在忙着这件事?”
秦笙目光落回到书卷,没有说话。
“你还真是关心她,我都不见你在找寻藏宝图一事上这么上心,”颜卿有些酸溜溜道,“我听人说百日莲世间罕有,不论是街边的寻常药铺,还是宫里的最德高望重的御医府邸都没有这味药材,难找的程度不亚于登天,不过嘛你秦二公子想要找到什么东西,自然是能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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