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非鱼_河洛素以【完结】(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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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待颜卿说话,单看着她讶异的神qíng,芷皙清浅一笑,削葱根似的手指拂过树皮上隽刻的道道浮生沧桑的褶皱:“那你便跟我讲讲幽冥吧,我很好奇,倘若这故事讲的好,你的魂魄,我不要也罢。”

  如果此刻有一面镜子,颜卿觉得那镜中呈现的一定是她从小到大做过的最惊讶的表qíng了。

  莫非这天底下的鬼灵神怪都对幽冥感兴趣?

  之前的如姬,现在的芷皙,颜卿抚额,如姬对幽冥感兴趣是因为苏珩,可芷皙身为一个尊贵的神女,怎么也会对幽冥有如此浓厚的兴味?

  况且,一个故事换一条魂魄,颜卿有些哭笑不得,这可真是笔糊涂账。

  芷皙轻手一挥,旁处的雪地上倏然出现了一个石桌,石桌旁摆着两墩石椅,她款款坐下,缭绕在手指周围的轻烟化出了一罐茶具,细长的壶嘴下流出一阕清亮的茶水,直直倒向茶杯,銘玎作响。

  芷皙微微抬眸,颜如chūn花,色如哓月,她静静坐在石椅上,清澈的黑眸浮过远天的雾霭霞光,这幅场景,美若诗画。

  雪里茶香,青烟瘦细,颜卿为芷皙营造的气氛所感染,亦落座,她接过芷皙递来的茶杯,垂眼瞧着一叶茶泛着卷儿在水中轻轻dàng着,脑中万千思绪,安宁了下来。

  谈起幽冥,颜卿便不可避免地提到了如姬,她银铃般悦耳的笑声如一阵扫过宫内积垢而chuī开满城花朵的长风,和着她在雨中旋转的轻灵舞步一齐消逝在时光的黯然长恨中。

  正想三言两语地概括过,一抬头,芷皙却听得认真,尤其是讲到她和如姬初闯鬼府的那一段,芷皙沉静的眉眼溢出了点点流光,本就是颇有韵致的一双美目,此刻更是顾盼清波。

  话音戛然而止,芷皙回过神,见颜卿面上的顾虑,梨涡浅浅攒起:“既然这故事还有旁的事主,不如就一并讲了吧。”

  颜卿娓娓讲了下去。

  茶烟袅袅,扑出座上香气,故事之所以被人称作为故事,是因为一切皆已成过往。

  只是人们常常忘了,故事里的人也曾血ròu鲜活,也曾能说能笑能走能卧,捏着霓色帕子笑谈红颜,望着粼粼湖光细说光yīn,而今,却也如同石书拓本上描刻的静物,静静地待着后世人的追溯。

  古旧的书卷页页翻过,玉像倒塌,再为之画上浓艳绮丽的眉,扑上花瓣研细的粉,也敌不过时光倥偬而过摧残腐啄,然后等着、待着,直到一切皆湮没于无qíng流水,变得无迹可寻。

  “你说的那个如姬,我想我应该见过。”

  颜卿说得口gān舌燥,正低头啜着一口茶,半晌,突然听到芷皙说了这么一句。

  “你竟也去过西陵湖么?”颜卿心上惊讶,继而又拂过一脉温温暖意。

  这天下除了她,原来还有人记得如姬。

  “说到底,如姬还是幸福的,至少她爱的那个人恰好也很爱她。”芷皙清清淡淡地点评了一句。

  颜卿蹙了眉,芷皙说的话,她并不十分认同。

  这世上最不能让她忍受的便是生离死别,活着的人终归能心怀希望,不管那希望多么渺渺,而死了,死了,就什么也做不了了。

  有时她也为自己感到庆幸,幸而她和阿笙都还是好好的。

  所以,当清晨的第一束阳光透过镂空的花隔窗落到枕边,她睡醒从chuáng上坐起,穿过长廊,穿过假山,穿过层层的树影和一路的好心qíng,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她最想见到的人。

  她每日都能这样看着他,已足够。

  如姬是幸运的,多少红颜枯骨,却换不回半城烟沙、君王权杖,你爱我我又恰好爱你是谓幸运,可幸运有时并不意味着幸福。

  芷皙瞥了她一眼,似看穿了她的心思,白皙的脸上浮起了莲一般的笑意:“你听了我的故事,兴许就不会这样想了,你若是感兴趣,我也可以一点一点讲给你听。”

  颜卿支着腮,表示很有兴趣。

  芷皙端起茶,细眼望着清淡的天空,眉目间淡茶般浮过一丝qíng绪,缱绻着温吞而又略带伤感的qíng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错觉,颜卿只觉得周围的雪势小了许多。

  “我喜欢的那个人,唤作鄂君,他亦有自己喜欢的人,她是桃妆。”

  ☆、第五十八章

  三界天尤如人间,蜉蝣命短,夏季花长。

  雨薇花一朵又一朵,自南阿无量高远湛蓝的穹顶悄然落下,和着沧làng海中生起的微凉清风拂去了几分盛夏浮躁。

  一个小仙娥奉着茶神色匆匆地跑着,一路道儿两旁金光闪闪晃人眼球,她却早已见怪不怪,直到进了殿,这才逐渐缓了步子,大着胆子推了推白玉榻上静卧的神姬:“神姬,神姬,西坞帝姬回来了。”

  睡榻上的人睁了眼,面上尤带着未能好眠的疲倦,轻烟似的眉随着眼睑的睁动而微微蹙起,顷刻又舒展开来。

  她抬起了手轻打了一个比划,动作慵懒而不失优雅:“知道了,你且下去吧。”

  小仙娥放下茶杯,垂着眼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四海八荒中,不论是哪路神仙都知道西坞帝姬被长生帝君溺爱惯了,谁都惹不得,明明是那般跋扈的xing子,却偏偏又与在天界上最端庄安静的芷皙神姬jiāo好,终日蜜糖一样粘着,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殿外,一个人气势汹汹地推开门一脚踏了进来,衣裙翻飞中扫来一股qiáng劲的风:“我就不信了,那贱人怎么能如此猖狂,竟敢连我也不放在眼里!”

  芷皙将手搁到眼前,挡了挡门外一瞬闪耀的白光。

  门前,那人咬着牙,面色铁青,赌气地撅着嘴,直直一站便是八面威风凌然桀骜的姿态,猎猎张扬的浮萍绿披风更是衬出了一身蓬勃朝气。

  芷皙轻轻一笑:“哦?又是青鸾殿下惹了你?”

  “啊呸呸!就她也配称作殿下?我看若非她那撑着门面的舅舅,她早就不知道在哪儿落魄呢,”西坞愤恨道,“今天她竟敢背着我说我的坏话,和着一帮小仙娥偷偷笑话我,还说我在盛世花典上获得的花名是倚靠了父亲的名位,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若不是仙魔之战在即,她的舅舅又是震天大将军,我又怎会容她这样说我?”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伸出细长的手指,狠狠地戳了几下桌子,几乎要戳出几个窟窿来。

  芷皙的好脾气是天界出了名的。

  西坞的坏脾气也是天界出了名的。

  正如秦笙的温文尔雅潇洒多金是在江城中出了名的一样。

  只是,西坞生气时从来不会像其他神女那般遮掩自己的qíng绪,随xing的很,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也从来不怕旁人打击报复。

  只是有一点,她一生气就喜欢戳桌子,为此还劈过好几次指甲,这种行为无异于自nüè,长生帝君提醒过她好多次,可她却怎么也改不过来。

  芷皙起了身,拿了把毛巾敷了脸,细眼笑道:“人家不背着你说,难道还要当着你的面说呀?”

  “芷皙!”西坞铁青着脸气愤地捶了捶桌子,“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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