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皙轻轻叹了一息:“西坞,身为帝姬,本就要扛着比旁人更多的东西,你要相信,该是你的东西他们谁都抢不走,他们所能做的也只是说些闲言碎语罢了,”芷皙用毛巾拂了把脸,道,“只是你这xing子也该要好好改一改,将眼顶在天灵盖上看人,这是其一,锱铢计较,这是其二,再这样下去,难免会树敌太多。”
芷皙辞色绵软,却是针针见血,西坞面上的愠色缓了缓,终是垂了头闷闷道:“这南阿无量,也就只有你敢这样同我说话。”
芷皙淡笑不语。
西坞说完,似想起了什么,揪着芷皙的袖子捧着她的手,一双美目放出溢彩的光来:“我听说鄂君这几日也会从北辰荒泽赶来,与上苍天的那帮老神仙沟通计较,仙魔之战就要开打了,他是要率领他的族人前来参战呢,”又托着腮,灵动的脸上泛出了桃夭花痴状,“我常听其他散仙们说鄂君是这天上最温文尔雅的神仙,不仅温文尔雅,模样在这南北阿无量中也是长得最出挑的,风姿清隽神采翩翩,偏生又是战神中的第一人……”
西坞作幸福状晕倒在chuáng榻上,心神牵萦到了北辰荒泽的云海苍天。
芷皙见她直接叫着上汤离渊帝君的名讳,并不惊奇,西坞就是这样,仿佛从来都没有让她忌惮的东西,倘若哪天西坞乖顺地唤着上汤离渊帝君,那一定是她烧了脑子。
西坞大大咧咧地躺着,蝶一般的眼睫毛浓密而轻灵:“他呀,听说辈分同我爹爹平齐,清心寡yù的很,曾经那贱人也想勾引他来着,可惜姿色不济,这回倘若我能抱得美人归,定会气死那贱人,哈哈……”
趁着芷皙拨香点熏的空当儿,西坞转了个身,也生起了一丝困意,却不忘絮絮叨叨道:“芷皙,你好容易跑来探我这么一回,这次可要与我一道儿去上苍天好好瞧瞧,咱们就躲在般若花的花枝后面,准不会有人注意到……”
数日一晃而过,上苍天风物秀美,悬天雨幕自崖顶的一线天倾泼而下,玉珠四溅,白练似的玉带长河悠悠徜徉,周围处处环绕着琼花玉叶,美不胜收。
西坞欠下身,蹑手蹑脚地穿过重重般若花影,又从花枝间探出头来:“芷皙,你再快些,像你这样磨磨蹭蹭,鄂君早就走了。”
芷皙低下身,一脸为难:“这样不好吧,青苍灵始帝君要我今日给他抄些阿含部送去,我怕……”
“哎呀,怕什么!早抄晚抄都是抄,可是见到鄂君的机会指不定就这么一回!”西坞一把挥开横在身前的枝叶,胳膊肘径直拐过芷皙的胳膊,“我看青苍灵始老儿也是糊涂,那么多仙娥仙童放着不用,偏偏就找到了你,还不是图你字儿写得秀气好看,不过好歹你也是一介女君,怎么什么事儿都往自己身上揽?我看啊,就是芷皙你心肠太软,好欺负……”
西坞一路走一路絮叨,按她的话来说,她从小到大为芷皙cao碎了心,愣是个张扬的个xing,偏对着芷皙就显得婆妈了起来,连她自己都想不清是为了什么。
旁人都说芷皙温婉如玉,对弈对的好,佛理学的好,尤其善chuī一把好笛,任是最无qíng的毕方鸟听到也要落下几滴泪来,是四海八荒中再难寻到的妙人。
可西坞总觉得芷皙这xing子太过沉静,不是描纹绣花就是看顾着她的那方莲池。西坞自小仗着帝君的宠爱,xing子乖张活泼,摸鱼打鸟的事儿样样jīng通,cha科打诨更不再话下,虽说不像个女君的样子,可毕竟xing子灵动又活泛,口齿也伶俐,在外还是讨得不少神仙喜欢。
好容易得了个由头把芷皙拉出来,这回怎么着也要带她出来透透气,省的整日闷在屋里发霉。
想到此处,西坞忧虑地摸了摸芷皙的头,确认上面没有长糙,才又眉开眼笑地挽了她胳膊亲亲热热地向前走。
颜卿看着芷皙,看着笑意一点一点从她扬起的嘴角蔓入眼眸:“她当时的心思,我又怎能不知道?”说着,笑意缓缓褪去,“自小在天宫,我没有身份,也没有名位,只有神姬这个称呼,才让我有了在上苍天安然行走的理由,没有人知道我是什么时候从莲池里化出来的,他们只会远远地隔着莲池嘲笑我,只有西坞肯同我在一处,她是我年幼时唯一的玩伴,也曾是我最亲的亲人。
雪簌簌而下,从天上掉到地上,颜卿甚至能听到雪轻敲地的咂砸声。
不负西坞的一片苦心,她们终究还是见到了鄂君,一如传闻,隔着重重淡雅的般若,诸神之中,上汤离渊帝君轻衣宽袖,眸中却不似传闻中那般温柔,反倒带了几分清冷,只是唇畔上挂着一抹笑意,风动衣衫,风华绝代。
旁处的仙娥也都时不时瞟向他,瞥了一眼后又纷纷害羞地垂下头,面红耳热不敢再看,顿时,河水中生起无数缠绵的眼风,引得悬天雨幕也撩拨出无数水花下来。
西坞搓了搓脸,想要稍稍放松一下,面上的红晕却更红了几分,像一只熟透的红苹果。
透过上苍天缭绕的云烟,她的眼珠转也不转,深深凝睇着那人,激动地抓住芷皙的袖子,目光里是掩不住的爱慕:“芷皙,芷皙,他真好看!”
“芷皙,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芷皙,你说他会不会突然回头来看我?”西坞一脸痴痴道,前额的发被风轻轻撩起,眉目间似含着羞怯的qíng意。
芷皙半蹲在西坞身后,再加上做贼心虚,只能模模糊糊窥见一个模糊的身影,转头看着西坞,倒还是头一回见到她这个样子,暗自偷偷一笑,正想拿着话来打趣儿,突然,西坞一把拽过她,脸颊依旧红红的,声音竟有些发怯,“芷皙,我们快走!”
芷皙的胳膊被她一把抓得生疼,身子连带着被西坞拽着挤进后坛的花丛,就要发足狂奔,她有些奇怪地扭过脸。
隔着悬天雨幕,众仙纷纷推杯换盏,鄂君亦端起酒盏,似发现了她们,眸光径直探过来,含着清浅的笑意。
☆、第五十九章
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这个说法在那日午后有了印证。
不知是哪个没眼色的小仙娥说漏了嘴,她们偷偷去看上汤离渊帝君英姿的事迹终于败露。
南极长生帝君叫她们过去训话,从败坏门风训到家长里短,从有rǔ门规训到家门不幸。
西坞垂着头,潦潦糙糙地站着,面上并无悔意。
雨薇花从树枝上悄然落下,不知不觉已经堆了满园厚厚的一层,芷皙透过门fèng望向园子,心里惦记着青苍灵始帝君jiāo给她的任务,眉目透着忧虑。
西坞突然开口道:“父亲,这事儿怎么说也是我撺掇芷皙去的,当时她不要去,也是我硬生生给人家拉去的,您要训就训我吧!”
长生帝君训了西坞半日也不见有什么成色,又看芷皙在一旁乖乖巧巧地立着,念在她是从犯,捏着又黑又长的胡子笑吟吟道:“芷皙啊,你先回去,本君和西坞还有话要说。”
芷皙垂下眼,乖顺地诺了一声,轻轻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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