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如何知道?”
秦笙挑了挑眉:“那你刚刚?”
“不过是骗他罢了。”
颜卿沉默了一会儿,道:“芷皙曾说过,雷炎天谴乃是诛仙之刑,我虽然不甚了解,但也知道这刑罚厉害的紧……她代他受过,即使是顶着神姬的名位,只怕也是熬不过去了。她还说,倘若遇到了什么不测,会预先想办法将百日莲送来,那时,就不亲自来了。”
“你看,她终是没来。”
前尘往事,漫若烟火,鸿鸿蒙蒙,飘渺太空,而今,沧海桑田,风烟俱尽,宛然成空。徒然留下的,不过只一执着二字。
西坞说,芷皙,我就知道,你xing子安静,可带着一股子不为人知的倔qiáng。
她的倔qiáng,他从来不懂。
☆、第六十七章
传闻叶如意回来了。
他是灰头土脸地回来的。
人们说,他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朵娇花,白皙俊俏的脸蛋儿上还带着五个明显的红指印儿。
江城中谁也没有见过朱颜,知道叶如意采得是朱颜,纷纷簇拥着挤着去瞧,见到那火红火红的花瓣,啧啧称奇,将yù伸出拇指哥儿来夸,又有知qíng人透露叶如意采那朱颜原来只为追一个姑娘,联想到他脸上那五个红指印子,纷纷止不住的叹息,又默默浇灭了原先怀着的一丢丢崇敬。
听到这个消息后,颜卿很是吃惊。
她端了一个花盆,花盆里已经破土抻出了一颗嫩绿的小芽,她想让这棵好不容易发出的小芽钻出来得更顺利些,便拿起一把铲子打算松松土。
小白在旁边嗅来嗅去,不时抬眼看看颜卿,似乎是在给她助威。
正待一铲子下去,只见秦笙在不远处悠悠道:“卿儿这样折腾这颗苗子,只怕它半道就夭折了。”
颜卿停住动作:“不是说常给花花糙糙的松松土能让它们长势更好吗?”
秦笙走到颜卿身边,用手轻刮了她的鼻子道:“傻丫头,乌拉山上的土本就松软,不需松土,况且这小芽还嫩得很,你又不会照料花糙,全凭自己瞎琢磨,不怕将它的根铲坏了吗?”
颜卿稍一思忖后,深以为然,果断地撂下铲子,又一面憾恨地瞥了一眼正在一旁只顾拱糙的崽崽:“都是它误我,要不是它将那片糙拱得这么茂盛,我才不会想到这个主意。”
崽崽在糙丛中无辜地抖了抖鼻子。
“阿笙,都说叶如意回来了,你最近有看见他吗?”
秦笙摇了摇头。
颜卿抱着花盆若有所思。
突然间,青色的衣襟被一把拎起,接着整个人连花盆一齐被秦笙放到石凳上,等她反应过来,眼前正搁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莲子粥。
“梳禾方才就听你一直嚷嚷着喊渴,我让厨娘做了一碗莲子粥,你趁热喝了罢。”
颜卿撇撇嘴:“太热了,我想喝凉的。”
秦笙坐了下来,端起白瓷碗,拿起一只木勺慢慢搅着粥,接着盛出一勺,对着它轻轻chuī了一口气。
扶着汤勺的手指修长如雨后chūn竹。
颜卿盯着秦笙好看的手指,着实愣了愣。
直到一只汤勺凑到跟前,颜卿抬起头,正对上秦笙温柔的瞳孔:“不热了,可以喝了。”
颜卿眉头一跳:“阿,阿笙。”
“怎么?”
“我不是叶姝。”
“我知道。”
片刻,秦笙轻叹一声,放下碗,隔了好一会儿,道:“你不远万里随我去乌拉山找百日莲,我很感激,雪崩那日,你救我一命,我无以为报。”
颜卿抱头思索了一会儿,道:“报恩很好啊,可报恩不是这样报的,给些实际的不是更好吗,比如银钱字画什么的……”
说着,嘴里突然被塞了一勺子,又听秦笙悠悠道:“别说话,慢慢喝。”
颜卿吞咽了下去,一脸鄙夷地看着他。
等粥喝的差不多了,秦笙放下白瓷碗:“卿儿,等此事一了,我给你在江城寻间别苑,里面种花种糙随你意,你喜欢木兰,就多种些木兰,你喜欢dàng秋千,就做几只秋千,你若觉得梳禾不错,我就让她过去陪你,我允诺你一生衣食无忧,你也不必再经营鬼戏这个营生。”
颜卿的一脸鄙夷变成了诧异:“你,你这是想金屋藏娇?”
秦笙十分严肃道:“我在跟你说正经事。”
颜卿又慎而重之地思索了一下,道:“这也是报恩么?”
秦笙漆黑的眼珠直直将颜卿望着,不吭声。
秦笙最独特的是他的那双眼睛,他的瞳孔的颜色比一般人都还要深一些,只着一眼便能沉溺进去,难以自拔。
姑娘们但凡被这一双眼睛望着,任是再泼辣放làng的也会害羞地低了头,私下里却紧张又兴奋,巴不得天天都被秦二公子的眼睛望一望。
人们说,要嫁就嫁秦二郎。
江城的姑娘多如繁花,可秦二郎只有一个。
在这平静目光注视下,颜卿身如炙烤,如坐针毡,她忙不迭地摆摆手道:“要是报恩就算了罢,想来其实这恩qíng也算不上深厚,我救你一命,不过是因为老天实在眷顾你,不想让你死罢了,只是当时你碰见的人恰好是我。”
秦笙淡淡道:“卿儿,那种时候能够在雪峰上碰见,也太过恰好了。
颜卿尴尬地摸了摸脖子。
颜卿手中摩挲着芷皙给的梦袋。
梦袋者,顾名思义,可织梦,可入梦。
鉴天水月中,芷皙讲完了故事,开始拿起帕子擦起茶具,茶具上沾了茶水浸泡过的茶香,颜卿只闻着这茶香,心里便极是安宁舒适。
“作为凡人,你对生死看得这样透彻,着实不易,然而,你可有预见自己的未来?”芷皙突然发问。
颜卿一愣,想到她与芷皙初见时自己说得那番蠢话,低了头。
其实这么久了,芷皙早该把她的魂魄拿去,帮她心爱的人渡过雷炎天谴,只是芷皙一直没有动手,她的小命便一直悬在自己身上。
她随口道:“未来?顺其自然吧,有些事qíng该到发生的时候谁也拦不住,所以我也懒得cao心。”
芷皙莞尔一笑,不再言语。
鉴天水月倏然消失。
茫茫雪海,缭绕云烟,芷皙走了,却留给了她一场幻境。
虽然她不明白芷皙为什么没有再要自己的魂魄,想到她与成王在乌拉山上的谈话,她以为她是放下了,不曾想,她竟拼力以一己之躯替成王挡了雷炎天谴。
颜卿怔怔发愣。
梦袋在手中发出一团柔和的光。
芷皙留下的结局,不算很好,但也不很糟糕。
幻境里的她,紧闭双眼,合衣静静躺在漆黑棺椁中。
周围前来吊唁的,三三两两,都是平日相处还算不错的七煞中人。
屋内的装潢一律都换成了洁净素白的色,琉璃帐花的珠帘被高高卷起挂在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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