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稽嗤笑一声:“阿姐,从头到尾,秦笙都在骗你,叶姝是诱饵,藏宝图是诱饵,整座秦庄都是诱饵,他们只是等你入了庄,齐齐演了一场戏而已,只要能够把你拖在秦庄,七煞倒下,指日可待。”
颜卿一动不动,脑海中却嗡嗡轰鸣着。
“闻说洛城有个鬼戏娘子,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闻说洛城有个鬼戏娘子,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闻说洛城有个鬼戏娘子,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颜卿捂着脑袋。
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
四肢百骸,无处不冷,无处不心寒。
以藏宝如为诱饵,以叶姝为引子,步步为营,步步紧bī。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疑惑,这个疑惑自见到白唯变得疯狂开始,它在她脑海中盘踞着,雾霭一样,长久不散。
前几日红衣人脱口而出的一声白小姐。
若是七煞中人,又怎会这样叫白唯呢?
他们只会恭顺称她,右使。
这是一张早已算计好的展开的巨大的网,她和白蔷是网中的鱼。
颜卿踉踉跄跄地走着,雪落在她的身上,将她的鬓发染得霜白,她心里空dàngdàng的,什么都记不起,唯独能想到的,不过是那日秋雨绵绵,醉了酒的秦笙对着她笑。
“你叫颜卿,我记着了。”
她只是一个从阎罗殿中走出来的杀手,没有光风霁月的信仰,没有百转千回的救赎,红尘紫陌,独自行走,见惯了人间沧桑,尝遍了浊世烟火。
若说很久以前有过什么绮丽心思,现在只怕也早已寸寸燃尽,只余半盏余灰。
但她还要活着,以人的形态,还要有那些个七qíng六yù、爱恨嗔痴。
只是她忘了,酒是穿肠的毒,色是刮骨的刀。
这些时日,秦笙其实并没有对她说过很多关怀的话,可她却已经沦陷了。
那些若有若无的暧昧,那些面红心跳的接触,那些有意无意的关心。
他其实不必那么大费周章,早些时候,她便已经对他死心塌地。
百里稽眼中含着担忧:“阿姐,你若是觉得难受,你打我,骂我都好,只是,你不要这样,阿姐,你同我说句话,我怕极了,我怕极了现在的你,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把这件事告诉你,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他一把拉住失了魂的颜卿,将她紧紧搂在怀里,看着她的脸像纸一样苍白,心中一痛,“颜卿,你晓不晓得,你晓不晓得就算你什么都失去了,你还有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颜卿,你好好看看我!”
漫山遍野的树都是光秃秃的,风chuī过枯瘦的枝桠变得凛冽而决绝,gān冷的阳光照到颜卿的脸上,微微有些发痒,颜卿抬手遮了遮眼:“百里,我从来没想过我竟然会这样爱一个人。”
百里稽心中一窒,他恨那个叫秦笙的人,更痛恨自己,他拥着颜卿的手紧了又紧:“我明白,你这样子,我这样子……”他本想继续说什么,却又摇了摇头,到嘴边的话也蓦然收住,只是苦涩一笑,“我又何曾想到过。”
正说话间,忽听怀中人咳了一声,顿觉指间一片粘稠,百里稽慌忙低头看去,颜卿发白的唇间不住流出暗红的血。
百里稽惊颤地摸着她的脸:“阿姐,你,你怎么了?”
颜卿额上冒着密汗,眉头一蹙,又呛出了一滩血,竟都是发着乌黑的暗色。
百里稽不知所措地擦起那不断流血的嘴角,却怎么擦也擦不gān净,他颤抖着手,心中痛楚如万针磔骨。
颜卿闭上眼,虚弱地笑了一声:“百里,想喝酒了。”
百里稽低声哽咽道:“好。”
☆、第七十三章
一连几日不见颜卿,书房内,秦笙坐在椅子上,不露声色。
阿琅抓耳挠腮道:“叶小姐莫不是有事离开了吧?”
青提跪地:“公子,是属下没能看好表小姐,夜泱她怕是已经知道了,请公子责罚!”
阿琅搔了搔头瞪大了眼:“夜泱?”
秦笙突然开口:“表小姐可还好?”
“受了一些惊吓,并无大碍。”
“你起来吧。”
青提看了看莫风,站了起来。
莫风快步走到秦笙身边,在他耳边低声道:“公子,虢隅长老来了,说要同你共商屠七大计。”
秦笙淡淡道:“让他进来。”
虢隅长老进来时一派喜色,步履生风,笑逐颜开道:“公子,哦不,盟主。”
他毕恭毕敬地拱手欠了欠身,见秦笙端端坐着,神色教人捉摸不定,不禁有些奇怪:“盟主,七煞明日就能攻破,盟主可还有什么指示?”
秦笙道:“七煞攻势暂缓两天。”
虢隅长老更奇怪了:“盟主啊,为了讨伐七煞,各帮各派早已集结完毕,且前期咱们占尽天机,七煞此刻不过只是一银样镴枪头,不消一日便攻破了,成败在此一举,盟主为何要在这个紧要关头放弃呢?”
秦笙黑漆漆的眼珠看着虢隅,缓缓笑了:“我并没说放弃,只是说要暂缓两日,虢隅长老何必如此心急呢?”
虢隅长老搔搔头道:“这……”
秦笙站了起来。
檐上积雪簌簌坠落,窗外的几株桃树经一夜风雪chuī打结出了许多冰粒子,有的甚至挂上了一些晶莹剔透的冰柱。
今年的早冬,已经不能用寒冽来形容了。
秦笙站在窗格后,神色悠悠看着窗外:“虽说先前的行动比较顺利,可七煞毕竟是七煞,其中的机关机密,我们一概不知,虢隅长老,都说七煞门前是非多,一步七煞入huáng泉,您老人家可想先进去瞧瞧?”
虢隅长老头顶冷汗直冒:“这……”
“还是说,虢隅长老早已想好了万全的计谋,既能一举灭掉七煞,又能将屠七盟的损失降到最低?”
虢隅长老再三擦了擦冷汗:“这……是老朽唐突了,还是盟主考虑得周全。”
“您还有什么话说?”
虢隅长老深深垂了头:“不敢,不敢,只要盟主一声令下,虢隅自当身先士卒,尽心尽力。”
正说着,一直飞箭嗖的一下袭来,秦笙瞥了一眼,面色一变,径直朝门外追去。
白衣白裙的女子站在落枫林中,晚凉天静,月上浮云。
“消息已经传给秦公子了,公子又何必追上来?”
秦笙一步步走得格外缓慢,寒风凛冽,暗夜朦胧,冷寂的月下,秦笙冷漠的神色多了几分柔qíng:“你知道的,我在意的不是这个。”
“公子在意什么,我并不感兴趣。”
秦笙皱眉看着女子:“卿儿,别闹。”
女子冷着嗓音道:“卿儿?我不认识公子口里的卿儿,公子若是没有其他事,我们就此别过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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