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非鱼_河洛素以【完结】(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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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笙听了女子的话,心中惶急,遽然腾空而起挡在女子面前:“卿儿,你不要走。”

  暗夜风起,衣带翻飞,月华流转,秦笙幽沉的眸中有种说不出的悲伤。

  “秦公子,我再说一遍,我不认识颜卿。”

  秦笙淡淡笑了:“你若不是卿儿,又怎么知道她的姓名。”

  女子一噎,随即羞恼道:“秦公子,你非要将真相撕破吗?你若能装聋作哑,我尚且还能再给你送几日qíng报,而现在,你连这个机会也葬送了。”

  秦笙急忙解释道:“卿儿,我在乎的从来都不是qíng报,而是……”

  落枫林,枫林落,霜色流丹,北风轻寒。

  红枫似火,着了雪色,依旧烟烟霞霞。

  秦笙没再继续说下去。

  女子拽掉面纱,月华下的容颜依旧姣美,泛着冰冷的颜色:“秦公子,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鹅蛋脸,柳叶眉,十五六岁的年纪。

  那夜剑光刀色,花影斑驳,女子冷颜执剑,身法极快,剑舞蝶衣。

  风过细枝,秦笙轻笑出声,无尽凄凉。

  犹记在洛城游逛,他途径皇亲贵胄的赏花玩乐之地,早先时,那里还是名震天下的叶相府。

  路边遇到一个疯疯癫癫的老乞丐,嘴上正吟着赞颂叶家女儿的诗。

  叶相庭中一枝花,盛压chūn|色小芳菲,洛城年少千金掷,易得锦罗难掇仙……

  这首诗,是个小孩子都会唱。

  他淡漠走过,那老乞丐却突然伸手揪了他的衣袖:“年轻人你知道吗,都说叶相庭中的一枝花,可人们哪里知道,叶相庭中的一枝花杆子上,生的是两朵花……芙蓉两朵,花开并蒂,花开并蒂,芙蓉两朵,哈哈,可大多数人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老乞丐疯疯癫癫地说着,秦笙却不知为何,上了心。

  叶相庭中的一枝花杆子上,生的是两朵花。

  他想起掌灯节的夜晚,颜卿还未睁开眼迷迷蒙蒙间道了一声臭木头。

  他以为他是听错了的。

  他忆起西陵湖畔她放在莲花灯里的心愿,她要他一世安稳,如意长生。

  回忆如瀚海浮沙,从四面八方滚滚袭来。

  她生气的模样,撒娇的模样,高兴的模样,沉静的模样,其实是没有什么变化的。

  这么多年过去,一直没有变过。

  可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他都没有认出来呢。

  他以为她终日带着一张人皮面具招摇过市,瞒过自己,瞒过旁人,瞒过天地,可他没有想过,一开始,她便早已卸下了所有伪装,和他一起演一场郎骑竹马的戏。

  女子转身背对着秦笙:“她现在很不想见你。”

  半晌,秦笙低声道:“可我确实很想念她。”

  女子偏过头冷冷道:“秦公子,这算什么想念呢?我只知道,一个人的想念,是不会让另一个人心痛的。”

  梦里江南,烟花三月,碧桃花下,清波十里。

  颜卿青衣淡袖,和风拂水。

  她坐在一棵桃树下,桃树开满了桃花。

  秦笙有些纳闷,明明她是不喜欢桃花的,记得刚入庄时,她就把息兰苑的桃树尽数拔了。

  颜卿白皙的手指握着根桃木枝,似乎在地上写写划划着什么,秦笙看到她黑而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像一只破茧振翅的蝶。

  她低垂着头,听见他走近,唇角弯了弯。

  “诺,我给你画了一个梅子,生津止渴用的。”

  秦笙顺着她手中的桃木枝看去,清冷的眉目上浮上了一层融冰化水的暖意:“卿儿怎么突然想起了画梅子?”

  颜卿抬起头,软风裹挟细柳温温吞吞地chuī来,又chuī起了她的额发,她清秀的面容在西陵湖的粼粼波光下无可遮掩,不时有桃花飞下,逐水漂流。

  她看着那些漂泊无依的桃花花瓣,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秦笙看着她的侧脸,心中无端感到一阵刺痛。

  chūn风拂柳的三月,他尚没有欺她瞒她,她也不曾随他入庄,觊觎他有意放出的口风。

  颜卿随手扔掉那截桃木:“从前有一个鬼,只要他一说谎,鼻子就会变长,有一天他站在城东,可他的鼻子却径直长到了城西,后来他恼了,gān脆一刀把鼻子砍断,想要变成一个没有鼻子的鬼,他说,我以后再也不说谎了。可就在这时,他断掉的鼻子又长出来了一截。”

  秦笙幽深的眸中多了几分不解。

  颜卿扬起脸,轻轻笑了:“还记得以往你每回看着我,我都当作你在看叶姝,那时我确实有些嫉妒,其实之前我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告诫了自己无数遍,哪知自己还是会介意。才发现,原来喜欢一个人是那么的痛苦,喜欢一个人,就是把心丢在他那里,任其搓扁揉圆,烹炸煮煎,这样难受,却只能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动也不能……阿笙,我已经无法再对着自己的心说谎了,这种感觉很糟糕,非常糟糕。”

  半晌,又凄恻一笑:“生不逢时,爱不逢人,皆是命数。”

  秦笙错愕,随即心中一窒,似有一把鼓槌锤在他的心口上,一下又一下,密密匝匝,不可断绝。

  他有些喘不过气。

  斜阳夕照,彩霞满天,西陵湖柔波淡dàng,杨柳依依的美景,桃红柳绿的chūn光,秦笙眉头紧皱,暗下握起拳,指节早已泛白。

  “你其实,早就知道我是谁了吧,”颜卿低眉,眉眼依旧如柳温软,嗓音却是浸了雪的冰冷,“只是事到如今,我却不能明白,你喜欢的,究竟是叶姝,还是这片江湖?”

  秦笙苦涩一笑:“卿儿。”

  芦苇随风摇曳,澄清的湖水下白沙清晰可见,红鳞鱼儿在水中游来游去,甚是自由惬意。

  颜卿伸手抚上脸,轻轻道:“你知道么?我其实很歆羡她,她这样未尝不是一种幸福,至少日子在她的眼里都是无忧无虑的,而我,很早就明白,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再不会回来……”

  秦笙素来俊朗的容颜变得十分惨淡:“卿儿,你到我身边,我不会让你有事。”

  颜卿垂下头,有些丧气道:“阿笙,你叫我如何相信你,你让人扮作七煞中人,和白唯一道想要联手杀我,就算杀不了我,也大可嫁祸于白蔷,你们只要等着,待着,gāngān坐着,便可坐收渔翁之利,兵行险招,兵不厌诈,你样样都学的很好。”

  秦笙黑漆漆的眼珠看着她,轻轻道:“你是这样想我?”

  “我又能如何想你?不过我并不怪你。这世上,哪有什么好人,又哪有什么坏人,有的只是人xing,而人xing,人xing不过是,你想要的东西,你会想得到,仅此而已,”她偏过头,神色认真地看着他,咬着唇道,“阿笙,你想要我吗?”

  秦笙沉默了下来。

  颜卿凄然笑了,眼眶微微泛着红:“我明白了,如果我不配合好请君入瓮的戏码,你会不会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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