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季瑶伏首道:“臣有罪,臣一直不让太子……,是、南循王私自结党。”
“昔年隋文帝废长立贤的教训文大人可还记得?”刘丛挪挪龙躯坐正道。
“臣不敢忘。隋文帝驾崩前后悔不迭,直喊‘独孤误我,独孤误我。’,圣上下旨废太子前夜,臣也想过这件事。”文季瑶道。
“以你看,朕会不会重蹈隋文帝的覆辙?”刘丛趋身面向他道。
文季瑶脸上有些失色:“臣请皇上万不可有此想法。太子仁慈英明,不是隋炀帝之流可比。”
刘丛翘着龙须道:“文卿这些年学会了圆滑啊,呵呵,朕换个说法问你,当初满朝文武上书废嫡立贤,你为何千方百计和皇后联起手来阻止朕?”
文季瑶哑了一会儿道:“陛下,臣身为前太子太傅,自然希望辅助他登基。臣只是出于私心,并不是以为南循王比当今太子殿下更适合绳继大业。”
刘丛随手拿起一本奏折扔到他面前,道:“在朕面前你一句实话没有,该当何罪?”
文季瑶颤颤兢兢地匍匐向前,扫了一眼奏折后流着大汗道:“郭荣大将军说臣有拥王另立之意,臣不敢存此心。臣舍不得南循王是真,可出任循州一职乃是圣上钦定,不是臣主动谋求的,臣冤枉。”
“踢棍子都踢到朕这里来了,文季瑶,你胆子不小。”刘丛拍了一下椅子道。
文季瑶宽大的袖子垂到地上,嗓子像公鸭那样难听:“拥王另立这顶帽子扣的太大,臣万死不敢接受。”
刘丛看着文季瑶,好一阵子才缓缓开口:“如果朕有意让爱卿拥王另立呢?”
“臣万死,臣不敢。”文季瑶吓的伏在地上筛糠。
“你此去循州,规谏南循王修身养xing是首要的,但循州西南边防,异族虎视眈眈,你切不可忽视军务。朕给南循王留的是条活路,能不能自保就看你们自己的了。”刘丛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铅,灌人耳脑。
“臣谨记圣上教诲。”文季瑶再次俯首磕头。
刘丛:“早日到任上去吧。”
文季瑶退着快步出来,迈出宫门抬起袖子擦了擦汗,正回味刘丛那句“如果是朕有意让爱卿拥王另立”的话,突然被眼底的一双黑底皂靴惊的站住。
他猛地抬起头,朝横在自己眼前的人行了个礼,道:“张大人。”
“文大人这是?”说话的是参知政事张颐,此人长着一张方脸,面有髭须,见文季瑶魂不对舍地从御书房退出来,目光略略诧异。
文季瑶拉着他的袖子往旁边挪了挪,叹气道:“老夫也不知道是做了哪门子的孽,被郭大将军参了一本,圣上震怒,唉,不提了。”
张颐看着他摇头丧气的样子,不冷不热道:“文大人位高权重,难免被人挑刺,不像我等无足轻重之人,呵呵,想让人参一本都不够资格。”
“唉。青敏你这是哪里话……你与我去循州,一同开疆辟土如何?”文季瑶酸腐半天,最后压低声音道。
“文季瑶,你休要说的好听。循州那鸟儿不拉屎的地方,你自去放逐就罢了,拉上我做甚?”张颐脾气不太好,一听他的话,气的八字胡齐齐向上翘。
“青敏兄……”
“多谢好意,小弟志不在循州。”没等文季瑶再往下说,张颐就甩甩袖子,抬脚而去。
文季瑶拈须笑笑,对前来接他的小厮道:“拐了陛下一个能人,去簋街多买些吃食带回去,老夫今晚要喝痛饮几杯,哈哈哈……”
张颐往宫里面走着,隐隐听到身后文季瑶的朗笑,预感不好,觉得脚下被缀了铅块一样,每朝前走一步都极其沉重。
“老匹夫。”他狠狠地咒了文季瑶一句。
刘挚一行在路上快马飞奔十天之久,眼看望见循州边界,他突然勒住马道:“玄清那厮怎么不来迎小爷?”
“那老道许是跑到别处装神弄鬼去了。”吕澈道。
两人正在计较玄清道长,不经意眺见一顶官轿,后面引着一队人马,远远地朝自己这边过来。
“你丈人来了。”吕澈笑道,语气听的人牙酸。
“他倒是乖觉。”刘挚从马背上下来,将手里的马鞭扔给侍从,提襟坐到锦面暗绣云纹的凳子上,朝吕澈笑道:“芝仪,到本王身边来。”
那抹笑容带了流风苍岚,看的吕澈怔一怔神,反没听到他说什么。
“芝仪。”
吕澈趋步到他身边:“王爷,何事?”
刘挚蹙眉:“芝仪,你怎么如今像一只呆鹅。”
旁边的侍从低头掩口笑一阵:“吕大人,王爷刚才唤你坐到他身边去。”
“王爷。”吕澈青荷点水般的颜面染上柔qíng,在刘挚下首坐了,随手拔起靴边的狗尾巴糙,拿在手里晃着。
沈叔伦先打发人快马过来给刘挚报了名,自己在百米开外的地方下轿,带循州文武一路小跑过来。
吕澈忙起身侍立在刘挚身侧,侍卫引沈叔伦上前,他跪地伏身道:“臣恭迎南循王。”
刘挚:“起来吧。听说沈大人着人修缮府邸给本王居住,本王不胜感激。”
“此臣分内之事,何足王爷挂齿。”沈叔伦恭恭敬敬道。
“沈大人是本王的岳丈,不必如此拘谨,叫本王觉得自己怪难以近人的。”刘挚道。
一提这事,沈叔伦更不自在,心道:当初死活不肯把女儿送到太子府,此次皇帝赐婚,难不成是对他的敲打。唉,若这王爷打定主意慢慢和他算账,府中晾着女儿,外面和他作对,该如何是好。
他定定心神道:“臣不敢废礼。”
刘挚闻言微笑不语。
吕澈在一旁敲敲玉骨绢面绘荷折扇,“王爷,沈大人,莫要在这里耽搁时间,快快进城安顿下来再叙。”
沈叔伦拱手道:“王爷?”
“就依芝仪所言,沈大人,你在前面带路,本王随后而来。”刘挚道。
沈叔伦道了声“是”,引一拨人到前面开路,另安排一拨人在后面帮忙牵马的牵马,搬东西的搬东西,浩浩dàngdàng,不消一个时辰就进入循州城内。
南循王府座落在闹市取静的一个角落处,是前南雍王的旧府,沈叔伦接到圣旨后派人将这里修缮一新,红墙明瓦,七八进的大院落,也算不rǔ刘挚缁尘京国,皇族贵胄的门第身份。
“委屈王爷暂时住在这里,一切事宜定下之后再另择福邸。”沈叔伦道。
刘挚尚未开口,听吕澈在一旁笑道:“难为沈大人考虑的周全,放心,来日王爷迎娶大人家千金之时,定然花一大笔银子另修一座新宅,绝不会委屈王妃的。”
“芝仪。”刘挚道,“好好的,你替本王许什么诺,小心本王要你出这笔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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