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肤浅!小白脸有什么值得喜欢的!”姑娘甲颇是不屑,正撞上小白脸的视线,痴了片刻,“不过……他那双眼睛,还确实挺好看的。”
人皆随众,见这处有热闹便紧赶着团聚而来,也不管这各中缘由,先抢个好位子再说。望着两旁乌央乌央的人群,林鸾眉梢抽动,一个头化作两个大,心中暗恨:这该死的小夕!都说了换男装只是为了方便行事,不好太过招摇,偏她不依,非要好生折腾一通才舒心。
经小夕妙手打扮,还真造出了一个俊秀公子。鸦羽般的墨发松松绾入玉冠,月白长衣着身,束一条水绿镶珠腰带,上头别着个以翠玉珠子做扣饰的雪蓝滚白边荷包,另一边还整齐配了枚羊脂白玉璧。也不知她从何处寻来这些个宝贝,当真难为她了!
其实小夕的想法很简单,眼下年味仍在,城中不少闺秀时常会出门进香或串门,若是叫那几个有心的瞧上少爷,那小姐该怎么办!冥思苦想了一宿才想出了这么一条妙计,虽说是男装,可以小姐的姿容,只消稍加打扮,即使无法全然压过少爷,也定能与他平分秋色,如此一来,外头那些个“豺láng虎豹”就不会紧盯着少爷流口水了。
不过,若是她能预见接下来的事qíng,或许就不会这么异想天开了……
走着走着,一个不明物体自半空中兀自画出条弧线,向着林鸾这头飞来。习武之人本就警觉,下意识抬手接住,余香阵阵,原是个绣着鸢鸯的香囊。
眉梢又抽动了几下,她知道这其中的意思,刚想将香囊还回去,却见那姑娘眉眼含娇,双颊绯红,樱桃小口yù说还休,反倒叫林鸾有些不好意思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是算了吧。扯了扯嘴角,皮笑ròu不笑,对她抱拳做了个揖以示感谢。
这一拜可了不得,原只想略表谢意并无他想,竟忽地惹来“天灾人祸”。帕子香囊鲜花瞬时招呼得满天飞,辨不清来处,却砸得林鸾叫苦不已。
“无端招惹桃花是要遭报应的。”
戏谑声响在左侧,林鸾这边正忙不迭抱头躲闪,言澈却拣了个空旷地界,兴味地观赏着她的窘样。
“幸灾乐祸!见死不救!是要遭天谴的!”
只听嗖的一声,一巴掌大的香囊从天而降,正中言澈头顶。二人皆愣在原处,沉默良久,林鸾终于憋不住指着他的鼻子朗声大笑起来,眼角带泪,还试图添上几句话讥讽两三。某人面色却似抹了煤灰一般越来越黑,怒气冲冲地拽起她的手,蛮横拨开围观人群拔腿狂奔起来。
前头是一高一低两个俊朗公子,玉面风流,后头是一群“豺láng”姑娘,拟将身嫁。声势浩大,空前绝后,粗略估计,约莫掀飞了三个小摊,喝退了五只恶犬,吓坏了八匹骏马……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纵使被无qíng弃,不能羞!
“跑……跑这么远,应……应该……追不上了吧。”
深巷里,林鸾腿肚子酸疼,几yù瘫做一汪水。想当初满城追贼的时候,也没歇斯底里到这份上,今日可真叫她大开眼界了。
言澈探出半个脑袋左右张望,眉宇渐渐舒展:“逃过一劫。”回身见某人发冠微偏,玉面粉啄,额上隐隐覆了层香汗,忍不住又嘲弄道:“不知那些姑娘见着阿鸾这副模样,会作何感想。”
“闭嘴!我也是姑娘!有什么好感想的!”
言澈反手背掩着嘴,低低笑了起来:“还好是个姑娘,若真是个哥儿,我可就难办了。”
林鸾努力调匀气息不叫他气到,面对这种登徒子,越是恼羞成怒他就越是嚣张,不气,不气,不气……好容易才定下心来:“笑够了?”
言澈噤了声,许是感应到了某种寒意,木讷地点了点头。
“笑够了就赶紧走,还有正事要办。”
言澈滚了滚喉咙,清咳一声以郑重神色。长腿一扬,引着林鸾寻出巷子。七拐八绕,最终摸进了一间外表极普通的小酒肆。
“客官里面请!”店小二端出十二分的热qíng迎上去,撞见两座冰山面容后,笑容便有些抽筋。
店内一座账台,两三张桌椅和几摞酒坛,便已是全部。蛛丝错落,纤尘满布,也不见有人张罗着打扫。
“莫将水中月做媒,眼前虚幻皆痴妄。若想寻得真人迹,举杯对望影中仙。”
言澈径直越过他身旁,半倚在账台处,瞥了眼上头空置着的酒碗,食指顺着碗沿向左滑了两圈,又向右抹了半圈,落定后轻敲三下,眸色深沉,不见笑意。
店小二沉吟片刻,收敛热qíng,看向二人的目光也变得颇为复杂,隔了半饷忽地空手一抱拳:“小的明白了,二位请随我来。”
“有劳了。”
店小二摆了摆手,急急将店门关上。又深深看了眼言澈,目光锐利全不复最初的殷勤。绕到账台后头,伏下身子也不知在捣鼓什么。只听沉闷声响传来,原本陈列酒坛子的木架自中间向两侧缓缓敞开,扬起一阵积灰,露出一条幽暗甬道。
所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大概说的就是这么个意思。林鸾怎么也没想到,这间外表看起来再稀松平常不过的小酒肆里,竟藏了这么条暗道。
“沿着暗道直走,二位想找的人,就在那处等着。”店小二再次伏身作揖,目光森然。
林鸾不禁打了个寒颤,偷眼打量几番,却发现他人虽jīng瘦,可四肢上的肌ròu却长得极为匀称紧密,想来身手定是不差。心中暗叹,怕是进了贼窝咯。
紧了紧双手,掌心搁到坚硬物什,勒出淡淡红痕,把心一沉将把牙一咬:怕什么!不入虎xué焉得虎子!
论起这挖心杀人案的最新进展,大概就是昨夜林鸾随手捡起的那几个暗器。十字刀刃,还不及巴掌大小,却尤为尖锐,若以重力掷向要害,虽远却足以致命。仵作比对后,十分肯定地点头道:“这就是杀人器具。”
还未来得及窃喜,另一个难题就抛了过来:这暗器,并非中原出产,不仅城中各铁匠铺毫无思路,就连蜀中唐门造册中也无半点记载。昨夜那女子究竟是谁?为何要造这么个古怪利器?又是为什么非要取走那些个八字纯yīn女子的xing命?
林鸾发誓,若非真的走投无路,她决计不会向这个人求助!
甬道yīn森凄冷,借着火折子豆大点的微光才得以前进,弯曲绕了许久才勉qiáng摸到尽头。沉重暗红的木门赫然立在眼前,木纹深深浅浅,瞧着还挺有沧桑感,抬手轻轻一拂便是厚厚一层灰垢。
待言澈将门推开,就好似在大漠中卷起狂沙一般,呛得二人捂住口鼻连连咳嗽,好不容易才撑开迷蒙眼皮,却又着实被眼前景象惊得不轻。
后头是望不穿的寂寂黑暗,前面却是一眼瞧不见头的繁华街市,仅一门之隔,却若地狱仙界之别。朱木制成的高大牌楼傲然耸立在长阶下头,正中龙飞凤舞洋洒着三个柳体大字“无归道”。
举目远眺,华灯璀璨顺路绵延,蜿蜒勾勒出长街曲折走势。店铺紧挨着楼坊,鳞次栉比布满整块街区,就连道旁的小摊也比外头来的丰富,仔细一瞧,摆出的竟都是些平常市面上极少见的稀罕物。其间穿cha着些许耍把式的异域人,吐火、走索、截马……表演得好不卖力,引得人群喝彩不断。吆喝声,杂耍声,嬉闹声响成一片,若不是此处光线昏暗,缺了烟火助兴,林鸾竟要以为是城中灯市重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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