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一会儿,齐烨带着一众研究员上门来。我没再看他们一眼,随着研究员出门去了。背影□□,宛如泰山。阿姐在身后唤了我一声,我却没理她,也没转身,只直直朝前走去。爷爷奶奶却在一旁安慰阿姐说:“随她吧,她是巴不得离了我们好自己享受去。”我假装没听到似的,默不作声。
那群研究员给我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确定我身子没有大碍,便背着我往片孤山飞去。我在高空中往下看,只见那片蔚蓝色的海洋,深不见底,其中有无数鱼儿成群结队在游窜嬉戏。它们是自由的。
云在眼前飞速飘过,我的眼渐渐蒙上一层水雾。我眨了眨眼,掉下几颗泪珠来。深深吸了口气,胸中憋了许久的委屈终于释放出来。我想,这一刻我已经清醒过来了。
到片孤山的时候,迎面见到的第一个人,却是丘焉。他正在高坡上坐着,两脚悬空,双眼盯着远方的天空看。还是一如往常的冷淡。他只瞥了我一眼,便没再看我,好似对我的到来一点也不惊奇。
丘焉被研究人员带了下来,看上去他有些不qíng愿。我们被推搡到了糙地上,研究人员环顾四周片刻后,便开始吩咐我们事qíng。他们指了指研究所所在的山dòng,说如果有什么事,便摇动那门前的铃铛。我们机械似的点了点头。
他们又说,等这研究所最后一道工序完成,便可以开始做实验了。我心底暗想,原来这研究所还未建成,那我大概还有几天自由的日子。正当我这么乐观地想着,丘焉却冷冷抛来一句话,道:“你想多了,研究所明日就可建设完成。”
我一惊,这才意识到,不知什么时候,我竟把自己的心里话念了出来。丘焉听见我的那番乐观的想法,这才嘲讽我天真。
我不再说话,四周陷入一阵沉默。天色又要开始暗下来了。
第二日,研究所果然如愿建成。我们被召唤过去,研究员让我们各自进去一个山dòng中。
我去的那个山dòng里,设施十分齐全,头顶有许多盏灯。里面的仪器都是从海底打捞上来的,看得出生了锈,但还是可用的。我又看见有台发电机正在运作。发电机这种东西,我仅在书本上看过。现在看到此物,不由得羡慕起古人类高超的科技来。现在整个闼乌山也仅此一台。
后来又进来一个人,他让我躺在木板上,给我身上cha了许多根针管。紧接着便给我头上戴了个奇奇怪怪的帽子,很沉,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后来听见他们说了什么,仪器便开始动了。有道qiáng烈的光在我头顶闪过,紧接着一阵电流淌过我的身子,我整个身子猛地弹she起来,随后一阵抽搐,便有些意识不清了。痛楚从头部传来,我抿着嘴唇一阵颤抖,心里是极其恐惧的。他们见我反应qiáng烈,好似咒骂了几句,便把开关关小了些。
这过程十分漫长,他们都盯着仪器,在拿着纸笔记录什么。只有我睁大了眼睛,心跳如鼓。
随后,有人在我胳膊上扎了个口,注she了一剂透明的药水。那药水无味无色,也不知是什么做的。注she完之后,又给我扯了针管,让我坐在一旁等着。
等了约摸一个时辰,又给我蒙上了眼。有人在我眼前伸出一只手,问我看见的是数字几。我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自然只能摇头。他们失望地叹了口气,又给我测量了体温血压之类,最后才放我回去。
我离开研究所的时候,看见隔壁山dòng中的丘焉一脸平静地坐着。他面无表qíng,任人摆弄,与我的紧张恐惧十分不一样。他们同样给他注she了一剂药水,但那药水却是蓝色的。我想起来,墙上挂着的一幅图,上面标示着药剂的qiáng烈度。白色是最浅的,蓝色其次,红色最深。
等我们出研究所的时候,已经是入夜了。那些研究员将山dòng的石门关了,头也不回地提着灯飞向闼乌山。整个片孤山,只剩下我们两个活人。暗夜里,抬头便能看见极光与星辰。那漫山遍野的驼铃花又开了,金光闪闪,灼目明亮。风依然在chuī着驼铃花粉,落下一树雪白。
再次见这美景,我的心却没了丝毫波澜。曾经我以为那是最后一次来片孤山,却不料才过数日,我却离不开这里了。丘焉大概也如此心境吧,曾以为我们不再相见,没想到几日后又再次相聚。
我们缓缓走在路上,晚风chuī着我的长发,我的心空dàngdàng的。
长夜无言,我便出声问他道:“你是从别的星球来的吧?”
本以为依照他冷淡的xing子,他不会回答我。却没想到他竟大方承认了声:“嗯。”
那一瞬倒是令我不由得惊讶了起来。我以为他早已失忆,不记得自己来处。现在看来,未必是真的。
“离这很远吗?”我试探着再一次问他。
“很远。”他冷淡道,好似不愿回答。他眼中露出一丝看不懂的神qíng,那么朦胧,带着点点清光。
我望着遥远的天际,陷入沉思。我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或许什么都记得,只是不愿与人说罢了。这个世界真的存在外星人,只不过离我太遥远了。
我没有再问他问题,看他的神qíng便知他不大愿意回答。这大概是件悲伤的事qíng。远离家乡,也不知何时能回去,绝望又迷茫。
这一夜,我嚼着野果在驼铃花树下睡着了。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丘焉被一群人接了回去。丘焉穿得很华丽,一身洁白的长袍,上面绣了一朵朵金色的驼铃花。那些接他的人,亦是相同的穿着。他们乘坐着奇怪的飞船,飞上了天空,消失在天际。我冲他们挥手,他们也朝我微笑着,渐渐便再也看不见了。
醒来的时候还觉得奇怪。我与他jiāo集不深,不过才说了几句话罢了,怎么就梦见他了呢?我暗自腹诽道。不过,我对他的那种亲切感却依然不减。再看了眼躺在远处睡得安详的丘焉,愈发同qíng起他来。心底忽然有个愿望,若是他能回去就好了。这儿虽然很宁静,虽然与世无争,但本不是他该来的地方。
这一早,趁研究员还没来的时候,我爬上了片孤山的顶端,坐在上边看了很久的日出。片孤山看日出,是件极其美好的事。那轮红日从东北缓缓升起,它慢腾腾的,好似个大饼。大海倒映着金红色的光芒,云朵散了开来,天地间乍然明亮。温暖和煦的光芒照she在我身上,那一刻,我感觉天地寂静,万物为宁,旷然世外。
丘焉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来。他没有说话,却也慢悠悠爬了上来。他似乎也很久没见过如此美丽的日出了,盯着那天空看了许久。风chuī起他的衣襟,那一刹,我差点以为他要随风而去了。他的身形很削瘦,但却很挺拔,修长而有凛冽不羁的气质。那样子,与闼乌的祥和格格不入。
忽然他出声问道:“你从未想过离开这里吗?”
我愣了片刻,才发现他是在问我,便耸了耸肩道:“想与不想有什么区别呢?反正也是离不开这里的。”
他久久没有说话,轻叹了口气,才道:“你们还真是知足啊。”那语气,有些恨铁不成钢。
我微微笑了笑,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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