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紫沉默地怅惘。回顾一gān余年的烟与尘。
她其实早就明白自己对於爱qíng的胆怯与卑微,所以一直在心里希望姚huáng永远不要在她与别的外来gān扰之间做出抉择。只可惜希望与现实的对照,仅仅凸显真实的残酷。姚huáng还是放弃了她,在那一瞬间,魏紫曾经绝望地认定,永远不要回头。
她是坚qiáng的,也因此不能回头。
即使她在这一夜遭遇了难堪,她也没有真的出声喊过他,奢求他的存在。
她只愿在心中最幽微的角落默许自己的软弱,因为她是骄傲的魏紫。
姚huáng将她心思里的百转千折尽瞧眼底。他知道魏紫动摇了,而这正是他所期盼的,他的目的。
他该高兴的,那么……为什么现下心中只余叹息?
从她眼里,他忍不住与她一起想起了千百年前的烟云尘埃,短短的须臾片刻,脑海闪过的是一幕幕他与她的相聚分离。
还记得从前魏紫看他的神qíng,目光是那么天真而专注,像虔诚信仰著什么……
心头忽然像被什么哽住似的,他此番来,对她说了好多,但好像有件事比能否渡化她更重要,他却不曾因为真心而出口。
「紫……」他想打破沉默,出声却只成一个软侬的音节。
「嗯?」她察觉到异样的氛围,抬头,视线与他相接。
远方传来jī啼的声音,窗外的天,有些白了。
「你想说什么?」她轻声问,只觉得心儿怦怦跳,有一种莫名的迫切与期待。
「我……」说些什么?他一怔,还是移开眼,转头望天色,「天快亮了。」
「是啊……」闻言,她喃喃,却很快打起jīng神,「後来huáng喜和紫姑怎么了呢?」
「後来……」他收拾心神,时间对他来说好宝贵,不容许再làng费,「huáng喜後悔不已,悲愤得找石人拚命。他听了紫姑的指点,拿利斧将石人的头劈开,顷刻问,出现一道闪光,接著一声霹雳,将石人击得粉身碎骨。但huáng喜肚中的珠子却像火焰一般烧起,只得纵身跳入泉水中,被水吞没了——」
他说到此,顿了顿。在清晨的宁静里,她的抽气声隔外鲜明。
「huáng喜就这么死了吗?紫姑呢?」
「你觉得呢?」他不答反问,「若你是紫姑,你会怎么做?」
「我……」魏紫心中也有几分明白。她垂下眼帘,「我会和他一起跳下去。」
「故事中的huáng喜死了,紫姑也的确跳了下去。」听到她的回答,他并不惊讶。
「你觉得这样的故事完美吗?」
「不完美,却动听。」片刻沉默後她启齿。该是她心中信仰的爱qíng模样吧?「比较起huáng喜死了,紫姑活著——」她忽然收口。
「却也可能是huáng喜活著,紫姑死了。」他接下。
「这……」她楞了一下,抖然起身。
「紫!」他急急伸手紧紧握住她的,不让她逃开,「现在我们都活著,我们不要当huáng喜与紫姑,我们或许能有更好的可能——」
「还会有这样的机会吗?」她打断,可以抗拒他的手掌,却转开脸,望向开始清晰的街。姚huáng见她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猜得见她的神qíng。「我一身罪孽啊……」
「不要骗我!」她突然转过身,眼神是他不曾见过的灼烈;蓦地,她扑进他怀里,「告诉我你对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你再说一次我就相信你……」
第五章
更新时间:2013-04-24 20:42:28 字数:8192
天大白。露水莹亮,而昨夜的是非皆消弭在晨光之中,未有定论。
那是由於风中送来仲夏的花信,挟带著惊愕与危机。
姚huáng伫立在上风之处敛袖聆听使者的急报,尔後沉了脸色。
她从姚huáng的忧色中略微了解了景况,那也是她第一次明确地认知到,除了他们的感qíng之外,姚huáng仍有必须去尽的关心,不仅仅是她在花会上嘲讽的神仙虚名。
魏紫不再追问之前的答案,她泰然自若地比姚huáng早踏前一步,见姚huáng并未意会过来,才又回身抛来一句疑问:「难道此刻不是救花如救火?」盈盈一笑。
姚huáng展开别後难得一见的微笑,然後两人的身影并肩,犹如千年前的往昔。
洛阳城郊。茅屋一幢,竹篱三两,想来这儿的主人很懂得养花的qíng趣。从屋外虽看不见养花的痕迹,但那扑鼻的芬芳却瞒不了人。而花不养在前园,则可见主人虽爱花,却非因洛阳花贵而谋。养花之於他,是一种自娱的雅致心qíng吧。
魏紫暗自沉吟,而後对姚huáng道:「既然知道祸源出在哪里,你打算怎么做?」
「这件事虽然可以用术法解决,但毕竟是人间之事,我还是从旁协助为好。」
「那么,你去敲门吧。我们是求宿的迷路客旅呢。」
姚huáng「咦」一声,随即明了。他上前叩击门扉,一位老翁应门而出。
「老丈,我们在这附近迷了路……」不待他说完,门又当著姚huáng的面甩上。
魏紫轻笑,看来这位老丈并下卖牡丹仙的面子啊。魏紫上前,同样是那位老丈来应的门,恬然揖礼,「先生以牡丹为妻,闲鹤为子,这份风骨好生令人钦佩。」
老人顿了一顿,而後不以为然地回答:「小姑娘哪只眼睛看到这儿有牡丹闲鹤了?」鼻嗤一气。
「先生房舍四周香气氤氲,如此浓郁而不显艳俗的芬芳,唯有牡丹。但时下已非花季,犹能养有如此香气的,非绝品的豆绿莫属了。所以我道先生乃牡丹的知己,能令豆绿也为先生倾倒。而有这分能耐,岂不是连仙鹤也仰慕先生风采?」
「呵呵!姑娘年纪虽下大,见地倒广。不过老朽养的花是不卖的,即使你能言善道也不能改变什么……」
「先生误会了。我们的确是迷路偶然经过,这附近除了先生的住所之外鲜少民居,再加上仰慕先生府上的牡丹花香,所以才冒昧拜访。」
「哦?」老人略微打量魏紫,以及她身旁的姚huáng,确实不像过去那些来烦他的牡丹牙郎,这才拉大门fèng,让他们两人进到屋里来。「小娘子说话伶俐,你家宫人就没这么jīng了……」老人招呼上两杯茶,一边动作一边唠叨。
宫人?魏紫脸色染上一抹cháo红,正要解释,却听见姚huáng早她开口:「先生教训得是,」一脸受教的样子,「要不是有她帮衬著,只怕晚辈待人处事,都要得罪不少人。娶妻如此,是晚辈的福气。」然後笑意盎然,向魏紫报以一抹深色。
魏紫心中打了个突。他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他没法斩钉截铁地给予她承诺,却可以将这样的话说得流利——魏紫但笑,霎时不明白自己的执著何义之有了。
「先生隐於郊野,又得以与所爱的牡丹相伴,才是真正的好福份呢。」她容颜徘红,不敢再看姚huáng,害怕戳破自己甜美的想像。
「呵,养牡丹老朽也有烦恼事啊……别提这个扫你们的兴,你们暂且安顿,後院出去就是牡丹圃,我多半待在那儿,你们若要任意看看牡丹就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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