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蜷曲著身子,在魏紫房门口。千头万绪在她脑海翻滚。
该敲门的,就装作无心,什么都来得及打断。你为什么还要刻意放轻脚步?
没有用的,药儿你否认不了——
她挫败地将脸埋进掌心,靠上双膝,一种残酷的认知排山倒海般席卷了她,让她无力再做出任何举动,她缓缓抬头,呆呆地倚著绮窗,望著漆黑的天空。
那个俊雅风流的男人,心甘qíng愿地进了魏紫的罗纱帐。
那颗想凭藉赠芍药以厚结恩qíng之心,对他来说,从来都是微不足道。就像此时天边的星子,不管多闪亮,都是如此遥远,如此渺小。
她站起身,望向纸窗。视线愈来愈模糊,白纸窗隔著雕花,倒像是片片飘在风中的芍药花办。
芍药,终究比下上牡丹的国色天香吧。
相遇之後,她总是默默在旁看著他,看他为牡丹心折,她羡慕,却从不是嫉妒。
因为多年来魏紫待她如姊妹,在青楼相依,她全心全意相信魏紫,也承认魏紫的确有值得人著迷之处。
如今如今,也不过是转眼问,人的感qíng原来竟是那么容易改变。
她真诚以对,魏紫又是拿什么来报答?
一股意念在心里形成。
第七章
更新时间:2013-04-24 20:42:28 字数:8907
不想再理会,却发现自己的思绪连带被刨空。
他还能够剩下什么呢?回想千余年的无心,山间佛寺的钟,一记记敲破姚huáng的yù求。回想他积累那些福报功德,一颗无求的心肠,一旦起了妄念,是不是他就再也回不去天人根骨,司掌当季花令的神仙姚huáng?
仙家之中未断qíng爱的不是没有,也有qíng人夫妻同列名於榜,他以前听到这些名宇,浮现在脑海隐约的朦胧,会指引他一个唯一的姿颜。
为什么他要这样辛苦地去维系一份过去?为什么他即使被人轻贱漠视成如此也无法让自己彻底遗忘?
——怀抱著希望忘记魏紫,原来比连根挖掉魏紫的身影记忆要容易得多了。
某个在酒缸里醒来的清晨,他忽然发现自己无用的颓唐。
还算哪门子的神仙?他既做下到彻底的决绝好下手杀她,也做不到无心无念下再因为她而伤悲。
姚huáng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沧桑而轻蔑。笑一个痴儿。
原来原来,不是魏紫误解他。姚huáng的确从来就是一个不诚实的虚伪之人,假话、骗局,都是他。他还有什么立场去怪责魏紫的偏执?
如果,他真的决定对他们的过去绝望,那么所有的在乎都是不必要。他根本没有任何责任,应该就此拂袖离开,回去继续他的职司——
除了——
他摸出收藏在衣袖里的一柄金钗。那夜红妆阁里他由她的发上取下。
虽然他心中不由自主地记恨为她簪上金钗的另一个男人,却仍想保有金钗上残留的她的发香。
既然决定要永远离开她,他应该将这支钗放回她的妆台。
——绝对不是因为眷恋而想要再见她最後的一面。
翠袖殷勤,在那人的颈项之上。
女人招摇著妩媚异常的笑容,倚门送出了令她有过愉快的男人。她抬手整整自己的发髻,似乎是曾经睡下了,然後才又随意梳盘的了。
男人脸上挂著快意的笑容,则叫姚huáng嫉妒得快要发狂。
花园里的调qíng已经让他勉qiáng自制,何况这一幕的意义他完全无法做清白的揣想,即使他来之前告诉过自己不要在乎,下要波动——
他在心中快速默祷所有佛家静心的经文,一页一页如电光石火,飞冲脑门。
他五内紊乱,勉qiáng!勉qiáng!
他也许应该对这一幕有qíng绪,却不是嫉妒。
穆执里是当朝真龙,天命所归,魏紫冒犯天子,即使并未痛下杀手,也是大不讳!若是此事上达天听,四方诸天神佛,岂能纵容?
发钗平稳地在魏紫的妆台上躺定,不同於渐行渐远的姚huáng,他胸中起伏。
药儿推门,走进魏紫房间。
这是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并无刻意放轻脚步,她走向魏紫的梳妆铜镜前,放下她带来的花。
那是曾让穆执里大开眼界的花卉,硕大的花朵仍张扬著bī人的香气,铜镜映著—黑色的牡丹,更显其诡谲。
她曾经拿它来引穆执里注意,但经过了这许多事,她终於明白,一切都是枉然。
或许……现在这牡丹上还有他的jīng气吧。药儿一咬唇,qiángbī自己按下心头悸动,熟练地拉开紫檀木雕花的衣柜。
魏紫和几位高官弹琴吟诗去了,药儿一边在心中算著她约莫何时会进房,一边翻开魏紫柜里的绫罗绸缎。
今早她如往常地端水给魏紫时,房中人已离去。她刻意地问魏紫昨晚是否有客人时,魏紫顿了一下,否认了,还转移话题问起她昨日的去向。
「和一群姐妹学新的梳头式样去了。」她那时淡淡地回答,「姑娘好奇吗?不如药儿现学现卖,给你梳一个。」
她还摘了一朵新鲜的牡丹帮魏紫别上。药儿想起魏紫镜中的神qíng,她以前出於爱怜,从不摘花的,看来今日此举倒让魏紫惊讶了。
她要做的还不止於此呢,药儿嘴角泛起冷冷的笑意,从几件jīng致绣品底下,摸出一红缎子包著的玉镯来。
那是个翠绿中带白的手镯,并不是顶好的玉,更别说镯子上明显的裂痕了。
是的,这镯子摔过,翠绿的圆环,两道明显的痕迹,看得出是被人重新黏合的。洛阳红妆阁当家花魁魏紫,要什么手饰没有,却独独偏爱这断过的手镯?
药儿不止一次见魏紫拿著它怔怔出神,虽没问,却也明白这镯子定有重大意义。
就如同穆执里之於她一样。
魏紫既能狠心对她,她也就没有什么不能做的。
药儿收起衣柜,拿著镯子,静静坐在镜前望著牡丹花,等待魏紫到来。
也是等待著她俩多年qíng分决绝的一刻。
随著推门声,清脆的断裂声随之传来。
「药儿?」魏紫睁大眼,不可思议地望著眼前景象。
她没有忽略那碎成好几截的玉,但讶异的程度远远低於这个和她qíng同姊妹的女子所给予她的。
这个世界上她唯一当成亲人的人。
「你在做什么?」魏紫颤抖地问道,隐约猜出事qíng的原因。
「我在做什么,你不是全清楚看见了吗?」药儿声音清冷,不带任何感qíng。
「你以为做得天衣无fèng?我毁掉你所珍爱的东西,就如同你毁了我的一样。呵,我在说什么?说不走还不算是我的呢。」
「昨晚的事你知道了?」见她这样,魏紫心一惊,急忙说:「我承认我没有对你说实话,但那是因为我觉得没有必要告诉你——」
「没有必要?是啊,你从来就没有必要告诉我什么。」她打断,靠近墨欢,「不过我要告诉你,你我的qíng分都将随著这株牡丹的死亡而恩断义绝。」
「不!药儿,别动手——」随著她的阻止,牡丹枝骨已断。魏紫望著被药儿连根拔起的花朵,倒抽一口气。
52书库推荐浏览: 恭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