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我们两不相欠!」药儿的声音飘进她脑海,她抬起头,望见她愈来愈模糊的身影。
「别走!」魏紫急急唤著。你的道行比我还浅,没有了它,受到伤害的是你呀,我怎么放心让这样的你独走天涯?
红影却已模糊。
药儿啊,没有把昨日他来访之事说予你听,是怕你伤心。谁知,竟引起你误解是我错在先,只是没想到,你对我的信任也是如此薄弱。
今日可说是真正的众叛亲离吧,或许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自找的。
魏紫呆望著,看向满地碎片。
那是姚huáng从前赠她的玉镯,千年前,她负气摔过,却又含著泪把它黏合。
罢了,罢了!天底下的人与事,还有什么是值得用qíng的?
她蹲下身,一片一片拾起玉,苦涩地笑了起来。
这一回,是真的不需要再执著了。
风chuī拂过和暖的大地,chūn季的脚步正逐渐远去。
一袭长衫飘飒,长笛独自在微云中呜咽。
清灵的言语细细地在耳畔低回:好悲伤!你有什么好愁苦的呢?
另一道戏谵的笑声跟著起哄:是啊是啊,你看朝露的味道多好,现在连花季都过去了,下用烦恼什么时候开花,每天就只要忙睡忙玩,多逍遥啊。
按笛的人没有回答。
他忧伤的眉眼,似乎隐藏了许多无法说与她们听的心事。
那声音自觉无趣,便又到别处去玩要了。
曲调依旧沉dàng在每个听者心问,以及按笛人不愿面对的yīn晦处。
她们不懂。虽然这首曲子并非第一次听见,从前姚哥哥在这儿的时候,也喜欢chuī笛子,每次都chuī这首曲子。自伯之东,首如飞蓬……
她们只感觉到姚哥哥的表qíng看起来总是很难过,丽娟姐姐说,那是思念。
啊——娟姐姐来了。
「姚弟。」红衣茜纱的女子应风而来。
姚huáng停下了手边的曲子,敛袖为礼,「娟姐。」
「我听素心说你回来了,结果还没来到这儿就听见了你的笛声。」
「我只是闲来无事,随便chuī的。」他不经意地将笛子转手归做虚无。
「我想起你从前chuī笛的时候,」丽娟缓缓踱著步子,走到姚huáng身边坐下,「似乎每一次都不让我觉得是因为太空闲呢。说吧,说了会好过点。」
「……我做了一个决定,」姚huáng叹口气,「但我不晓得这样做会不会令自己有遗憾。」
「你若已经预感自己会有遗憾,为什么仍然这样决定?」
「因为……我想是因为太失望。」
「如果你将来後悔,你觉得这个伤口可以被抚平吗?」
「如果是我误解了她,如果她还是珍视这份感qíng……」姚huáng的声音渐微,然後又像是要说服自己,他的声音亮了起来,「但我想这已不可能了。」
「你有没有更好的方法,让自己将遗憾的程度减到最低?」
「我——」他本想说,除了这样毫无勇气的逃避之外,已没有办法让他从这座牢笼里逃开——然後他想到桃君,他嗜杀的论点。回到最初的心衷。
「我不想再见到她,但是,这跟听见她永远不存在的感受,并不相同……」
「即使她伤害你?」丽娟慈蔼地笑道。
姚huáng知道,她明白那个困惑他的人是谁。当初他坐困在过去的空dòng之中,也是娟姐听他细数。她登入仙籍的时日远比他还要悠长,从他有灵识之明开始,牡丹花之间便已经流传著丽娟的名字……
「我——我本来以为自己已经绝望到,知道再做任何事都太可笑。我甚至担心,如果我再见到她,我会不会嫉妒到甚至想杀了她而不让她被其他人拥有——」
「你爱她吗?」
这句话,震慑了姚huáng。魏紫也问过他类似的话语。是不是对女人来说,这句话的肯定与否,胜过了其它任何表现出的诚意?
而自认为能够表现出诚意的他,为什么不愿意坦率地承认他的爱qíng……
他已经很久不曾认真思索爱qíng的定义。在那个太遥远的年代,他或许真的曾拥有过所谓的「爱qíng」,但那样无猜的岁月在现在想来,早已渺渺不可见。
他想起魏紫,想起那日见到她娇媚的笑,不是对他。
怀抱著目的而来,他让自己的心意始终处於不确定的状况之下,企图告诉自己:魏紫爱他也好,恨他也罢,自己终究是无法真正为她所伤。
在见到穆执里之後,他更是无时无刻不战战兢兢提醒自己这一点。
然而当下,对著丽娟清明的双眼,姚huáng再怎么逃避,也无法否认心头存著浓浓占有yù的事实。
不曾对任何的人事有过这样的执著,包括修道成仙在内。却偏偏总是被她牵动无波的qíng绪。
知道她未死之後,总是想见她,想她曾对他说了什么话。她轻轻一笑,他的心qíng就飞扬一整天;她的眼只要露出一丝恨意,便足以让他qíng绪跌dàng至谷底……
这就是爱qíng吗?他曾经熟悉过却又遗忘的qíng感?
原来藉酒浇愁,不纯粹只是为了被人误解……
「爱她又如何呢?」喑哑的嗓音有挣扎过的无奈。「她再也不会理解我了,再也不会……」
「你无法让事qíng随心所yù,只能试著把伤害和遗憾减至最低。」丽娟给他一个抚慰的微笑,仿佛chūn日里的牡丹,随风轻摇,「她也有她心头的伤,你对她有怎样的qíng绪,就要知道她或许也是这样看你。」
「我——」yù言又止。姚huáng想起魏紫与他决绝前所说过的话。
嫉妒,从来都是有qíng人间最难以处理的一门课题。
魏紫对他……仍有所谓qíng分吗?他想起她的话,那些不由自主的猜疑与嫉妒。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又怎么能让这样的qíng感阻碍了她向善的路?尤其在她为了他堕入魔道的qíng况之下。
不得不承认,他不了解魏紫。在千年的qíng仇下,她早已不是他熟悉的牡丹jīng灵。为了保护自己,她的言语在qíng感之下总是尖锐而偏激。
但他相信,那不是真正的她。
如果不是对「姚huáng」呢?他再次想起桃君的建议。
或许,他可以知道她真正的心意。或许,她反而能接受来自他人的劝解。
缠绕在他俩之间的误会已太深太难解,看来,他在真正确定自己的心意後,也该放手、真正尽力做些对魏紫好的事了。
如果两个相爱的人只能互相伤害,那就不该再用qíng去束缚她。讲一个「qíng」
字,只会更把她bī入死角。
叹了口气,姚huáng只能苦笑。「谢谢你,娟姐。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相信你会做出最好的决定。」红衣女子起身,信手捻来,便是一把竹笛。
「不如我来为你chuī一曲吧,曲尽,你就去做该做的事吧。」
若只能无qíng,那么,这该是最好的装扮。
但愿最後我真能离去,随著我这身宽大的僧袍,翩翩无所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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