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曾经也是总角之jiāo,如今也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便不由感慨。”渐离摇摇头,“罢了,既然走到这一步,多想多说也是无益。”
正说着,便至了门口,还未及敲门,门边开了,里头站了位沧桑的老妇,满面泪痕,不仔细看都认不出这是徐伯母。而徐伯父坐在里面一个yīn暗的角落,倚着架屏风,眼睛肿胀着,直勾勾地盯着门口。渐离瞧着那双眼睛,一开始以为他在诧异自己的女儿身,可很快发现他是盯着刚刚鞠武一行人离开的方向。
“伯父,我们来看您了。”渐离勉qiáng挤出一个笑容,“我是渐离啊,我换了装束您便是认不出我了吗?”可徐夫人只是“唔”了一声,再不说别的。
渐离在徐伯父那里吃了闭门羹,想来这两位老人受到的打击太大,即便是已经过去了这么些日子,也不能平复心qíng。
“渐离,你别理他,默默去了后,我们一直…”见徐伯母先说了话,渐离便赶紧拉了她的手,温言道:“无妨,只求二老切莫过度悲伤,默默在天之灵,也不愿意看到父母日夜不安。还有,抱歉我们到现在才来,是因着…”
“无妨,田光先生…我们也听说了,很遗憾。”徐伯母打断她,眼泪又止不住地落下来。
“进屋说吧。”盖聂正扶着她准备进屋落座,却让徐伯母拦了。
“我们现在见不得刀兵。”徐伯母看着盖聂手中的龙渊,摇着头说道。
盖聂带了剑也是为了一路护卫渐离,不然哪有去吊唁还佩剑的道理,见徐伯母唤了门童小文来,便将龙渊jiāo了他,三人也就进屋坐了。他又问道,“方才鞠太傅来这里做什么?”
见徐伯母仍哭泣不止,徐伯父沉默了一会儿,才勉qiáng开口说道:“他告诉了我们,默儿的死因。”
盖聂与渐离听罢面面相觑,难不成鞠武良心发现,这么快就告知真相了?不可能,要不然他哪里可以完好无损的出来。
“都是那些秦国的狗兵,要不是他们,我的默儿怎么会死!”徐伯母突然叫道,撕心裂肺地骂了一通,又是伏在案上痛哭不止。
“秦兵?你们确定是秦国的士兵杀的默默吗?”渐离问道,她愈发地感到不安,如果鞠武想利用徐家夫妇的丧女之痛来完成自己的计划,那手段也真是太过卑鄙了,何况,默默是怎么死的,她和聂都清楚。
“若非秦国突然对楚发兵,默默为了守护闻笑堂,又怎么会一声不吭地回了云梦,又怎至于牺牲?”徐伯父说道。当然他们一直在燕国,这些所谓的真相,傻子都能猜出来是谁告诉他们的。
“这恐怕也不过是鞠武的猜测,毕竟他也没有去过楚地。”盖聂说道,“我怎么听说,默默的死与‘刃’有关?”他暗暗希望,鞠武不要对徐家夫妇过分利用,或者说他的谎话还不至于无懈可击,否则,以徐夫人高超的铸兵技术和夏灵裳无双的医术,他实在想象不到会发生什么。
只是没想到一提“刃”,徐伯母拍案而起,愤愤道:“自然是和‘刃’有关!可‘刃’不也是秦国的走狗吗?否则,‘刃’的目的也只是闻笑堂,怎会派出百余死士夜袭楚营,致楚溃败。”
“可是秦国也受损不少。”盖聂道。
“可秦国jīng锐未曾受损,那不过是他们的苦ròu之计。”徐伯父反驳道,见盖聂还yù再言,他抬手止住,又说道,“我知你们信不过鞠太傅,可这件事不是他说的,是从楚国投诚而来的穆缨将军处得知的。”
“穆缨?是今日鞠武身边的那个将军吗?”渐离问,见徐家二老点头,不由对那人多了几分鄙夷,什么投诚,还不是吃了败仗,怕落个马革裹尸的下场便逃跑了。不过,毕竟他是楚人,还是经过秦楚之战的,那个叛徒的话,在这种qíng况下,还真是比她和聂的话有说服力。
只是这下便不好办了,鞠武可是弄来个楚将助他蒙骗,而他们手中却毫无证据,而且现在鞠武先取得了二老的信任,他们又该怎么说。
徐伯父攥紧了随身的佩刀,又咬着牙说道:“我们夫妇皆为赵人,如今邯郸城破,我等亡国,国仇家恨,焉能不报!”
“聂儿,”徐伯母忽然抬起头,因为多日痛哭红肿的双眼死死地盯住盖聂,看着让人发毛,“榆次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割给秦国,严格来说,你也是秦人。”
渐离觉出这话的意思,连忙说道:“伯母不要忘了,榆次连同太原之地入秦,也不过二十年的时间,在此之前,那一直是赵国的土地。何况即便他是秦人,如今也是安然住在燕国的领地,如今太子重用的樊於期不也是秦人吗?”
谁知徐伯母竟然冷笑一声,有些yīn阳怪气地问:“你问问他,他心里把自己当哪国人?”
“晚辈从不属于哪个国家。”盖聂无视渐离扯袖子等一系列小动作,坦然答道,“我自幼辗转天下,还在南越住了十年之久,我后来定居榆次,也无非是喜爱那里漫山遍野的桃花,与那里属于秦国赵国都无关。”
而这时徐伯父也缓缓bī近,“纵然与国家无关,你敢说与你私人无关吗?”
“私人的话,聂可是恨透了‘刃’,这个不是全江湖都知道吗?”渐离说道,可话音未落,就见到盖聂看向她,比了个“快走”的嘴型。
“那是因为你过去以为,你挚爱的妻子为‘刃’所杀!”徐伯母亦是咄咄bī人,“若是聂傲尘未死,你与她岂不是夫妻同心,她可是‘刃’的护法呢!而且你不为了她,难道不为了你们的孩子吗?”
渐离起了身,下意识地护住了腹部,却还是忍不住出言反驳:“她已经死了,纵然活着,你凭什么说聂就知道!难道这个,你们也有证人吗?”
就在这时,屏风后面竟走出个男子,渐离瞧他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倒是俊美非常,仿佛和自己以前一样,也是一位女扮男装的美人。再看去,只见他手上持了一支箫,箫身通体碧绿修长,晶莹剔透,尾部还有芝糙图样的装饰,难道这就是上次在邯郸让聂吃尽苦头的——菀芝箫?那这个男子难道就是,新郑张家如今唯一的后人——张良!
“我就是证人,盖先生是想对质吗?”张良浅浅笑道,语气淡然。
“良儿,她可是你姐姐!”盖聂瞪着他说道。张良的来意他也猜出了,一切能帮他复国的人,他都可以求助和利用,想来他是寄希望于“刃”的支持。只是盖聂没有想到,他会连姐姐还活在世间的事也作为自己的筹码。
张良也好像很配合自己不择手段的形象,把弄着菀芝箫,一副看好戏的神qíng:“她又不是我亲姐姐,真要说起来,她也不过是我的嫂子,大哥已经过世了,她也改嫁与你,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何况,我不过是说出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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