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聂连忙又趴在莫离腹上仔细听了一阵,然后皱着眉头坐正,不太开心地回答:“孩子说…不告诉我。”
“哈哈!”莫离扶着榻笑个不休,这么多天,她可算是能开怀的笑上一场了。
盖聂见她这般开怀,忍不住又伸手搂紧。她至多能在这里呆上一天,很快又要把她送回荆馆,不然太子便会察觉。
这些日子他也没闲着,而是和那些朋友制定了一个摧毁“刃”的计划,但是实施起来是要冒不小的风险的,所以绝不能把莫离卷进来。
而至少在荆馆,她是安全的,待一切结束后,就可以带她离开,彻底不问世事。
“好像我们应该退出去哎。”微凉虽这样说,可是她扒在门框上的手就bào露了她一点也不想走的内心。
朱家更直接,毫不在意屋里二人尴尬地分开,还腆着笑脸凑过去说“继续继续”。
盖聂介绍了朱家和微凉,莫离很有礼貌地点头致意。虽说盖聂已经说过莫离失忆的qíng况,不过看她真的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二人还是挺难过的。
微凉扑过去拉住莫离的手,可怜巴巴地问她:“小莫离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不认识猪头也就算了,那时候阿聂对你不好你不记得也就算了,你怎么能不记得我呢!我可是对你最好最好的微凉姐姐啊!”看着莫离一脸茫然的样子,微凉大概是要哭出来了。
“那是在琅琊的时候,你不记得也没关系。”盖聂怕莫离又急着想东西头疼,忙帮着朱家把微凉拉开,轻言安慰莫离。
“不行不行的,怎么可以不记得呜呜……”微凉是真急哭了。
“我记着你不就行了!”朱家说着,把微凉的脸扳过来,狠狠亲了一口。
就这么一吻,便是打破了方才的尴尬,四个人相视而笑,气氛亦愉快起来,聊聊闹闹的,莫离也没有了方才的拘束,完全不在意这对夫妇对于她而言完全是刚认识的人。
不过刚刚他们说的一个词还是触动了莫离的神经,“刚刚你们说,你们是来自琅琊?”
不等继续说,朱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示意她不必再开口提那些伤心事,“你弟弟渐离的事,阿聂已经跟我们说过了,不过毕竟说出现在琅琊是几个月前的事,现在找起来也很麻烦。”
“那就拜托二位了。”莫离点头致意,不管怎么说,总归是有了些希望。她抬头看向盖聂,果然自己的事他都记得清,想到这里,心头又是一股暖流涌上。
不过他们进来的时候明显忘了关门,这样的欢歌笑语传出去到底是会伤到一些人。
“寒儿,想进去吗?”傲尘陪着盖寒在门外站了有一会了,终是问出口来。
“不想。”寒儿也不多说,不想母亲再问下去,转身便去院子里练剑。傲尘想着让她一个人静静也好,去厨房亲自给她端来些喜欢的点心便是。
到底那个女人还是来了。寒儿已经想好了,以后就由得父亲和那个女人恩爱,自己只当没这个父亲,和娘也能过的很好。或者去云梦找乐儿,他一定能理解自己,和好朋友相依为命也不错,只是听说那里一直在打仗,也不知道他如今过的怎样。
寒儿胡思乱想,手里的剑势也乱了,在练到“斗转星移”最后的一个侧身前刺的动作时,踩错了步子,结果整个人向前跌了出去。
不过她还未及和砖地有个亲密接触,便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圈起来,她刚刚因着害怕没敢睁眼,只是想着除了母亲还有谁会这般护着自己。
“娘。”寒儿咋吧着小嘴唤道,可一抬头,却是很失望地挣脱出来,只留着盖聂尴尬地伸着手蹲在那里。
“怎么突然这样不待见爹了?”盖聂明白这孩子担心什么,想着小孩嘛,好好哄着便是,何况莫离的xing格他是清楚的,也不至于待寒儿不好,以后相处久了自然就接受了。
可他显然没有吸取自己身上的经验教训——五岁的孩子,已经明白什么是恨了。有些事,人真的可以从牙牙学语时记到她死亡的那一刻。
“爹带你进去看看高姨好不好,朱叔叔和司马婶婶也在屋里。”盖聂说着便上前又要去抱寒儿。
可他刚刚走近了,便见眼前青锋一闪,下意识地退后数步,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刺痛的感觉从肌肤延至骨髓,抬手抚去,便能摸到一条寸许的伤疤在脸上逐渐消失,而同时,也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场景。
盖寒直挺挺地站立在他面前,她手中还握着一把一尺长的短剑,剑尖上滴答滴答地淌着血。
那她的眼睛里是什么,是恨吗?盖聂倒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面前的这个孩子,才五岁已经掩盖不住眼底的杀意,这还是那个昨天还叫自己爹的女儿吗?
他忽然想起清夫人的那句“报应”,当时只顾着与莫离重逢而欢喜,此时再细想那话,当真是脊背发冷。
自己当年在临淄的时候,大概对所谓的亲生父亲,也是有着这样的眼神吧。
还不及多想,寒儿又刺了一剑过来。不过这次盖聂侧身便很容易地闪过那剑。
“寒儿,为什么这么做?”盖聂问。
盖寒什么也没说,只是低下了头,刚刚自己是怎么了,以她的年纪,可能还理解不了自己已然拥有的复杂的qíng感,和与之而来的行为。
又是一瞬间,眼底的杀气仿佛蒸发掉了一般,在她别过头的时候收敛殆尽。
盖聂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似乎凭着相连的血缘,能感受到她这个年纪本不该有的落寞。
“是我不好,我已经尽力把对她的伤害降到最低了。”傲尘不知几时出现,盯着地上的一点血迹,无奈地说道,“她被选为‘饮血’的一员,你知道的,在‘刃’的隐世、执戟、饮血三部中,饮血的训练是最恐怖的。”
“我知道,”盖聂想起当年在洛邑的经历,对寒儿也是愈发自责,自己曾经的噩梦,却要女儿再去经历一遍,“何况我与沈北芜又有私怨,只怕寒儿要多受不少折磨!”
这五年来的一切,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把有所牵绊的每个人的心头都剜了道口子。只是对于最小的盖寒而言,那道口子大概尤为深,因为整个悲剧中,大概她是最无辜的。
所有人都不想再提,可是不提不代表不存在,或许盖寒自己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存在就是在证明那个悲剧。
傲尘看着盖聂恍惚的样子,真是恨铁不成钢,她最受不了一个男人把时间làng费在自怨自艾上。可细想想,亲生女儿这般恨自己,屋里又有一个孕妇要去负责,遇上这样的事谁大概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吧。
想到这里,便收了扬起来要抽他的手,伸进袖子里取出了一件物什递给盖聂。
盖聂低头看去,正是他上次在新郑张良家中见到的那枚剑穗。这还是他送给傲尘的第一件礼物,都十年了,剑穗已然有些污渍,顶上缀的珍珠也黯了,可总还是一眼便能认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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