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淮秀仍旧摇着头,道:“四爷的心意,淮秀领了。恕淮秀不能从命。”
她盈盈下拜,乾隆双手扶着她道:“不要跪!”只是转瞬,他便戏谑道,“你是堂堂盐帮帮主,我只是江湖上的无名小卒,你跪我,不成体统啊!”
程淮秀道:“你若是江湖上的无名小卒,我无论如何也要将你收归麾下。这样的好功夫,可惜了……”
乾隆问道:“做皇上可惜了?”
程淮秀竟点了点头,侧过身道:“做皇上,万人之上……可是,高处不胜寒!”她重又看着乾隆道,“入我盐帮,我手下兄弟敬你护你,虽说苦了些累了些,却少了yīn谋诡谲,岂不妙哉!”
“是啊!”乾隆紧紧搂住程淮秀道,“此生得与你一起行走江湖,岂不妙哉……”
☆、惜别(中)
程淮秀扬起头望着乾隆,秀眉越蹙越紧,直想将乾隆那张脸刻进心里。良久良久,她叹道:“可惜,你是皇上……”
“淮秀……”乾隆低声呢喃着,“淮秀……”却原来,面对离别,说什么都显苍白。
又过了好一阵子,程淮秀终于推开了乾隆,她脸颊泛红,说道:“抱够了吧……”
乾隆握着她的手,认真说道:“不够!谁知道今日过后,你我有多久不能再见。”他叹了一口气,含笑问道,“明儿个在码头,你会来送我吧?”语气中满是期待。
程淮秀却摇了摇头:“我不喜欢离别,是以从不相送。这一次……”她抿了抿嘴唇,“更加不会送。”
乾隆道:“也许,是最后一面……”
程淮秀笑道:“四爷不是信誓旦旦地说,会南下来看淮秀吗?”乾隆轻轻颔首。可是,南下倾举国之资,是劳民之举,即便国库充盈,几次三番终会闹得民怨沸腾。他明白,她又何尝糊涂……只听程淮秀又道:“便是四爷不会南下,我盐帮在北方也有分堂,淮秀北上也就是了。”
“此言当真?”乾隆的双眸中泛着光彩。
程淮秀嫣然一笑,回道:“四爷是天子,说出来的话是‘金口玉言’。淮秀虽是女流,终究是一帮之主,这‘言必信,行必果’是行走江湖之本。”
“既是如此,帮主大人何时北上?明日可好?”乾隆得寸进尺。
程淮秀瞪了他一眼,说道:“我盐帮江南有前五堂,江北有后五堂,却只一个帮主。几时去哪儿处理帮务,都是定好了的。”
乾隆拉着程淮秀坐到卧榻上,柔声问道:“敢问帮主何时去京城处理帮务?”
程淮秀有意气他,说道:“少则三年,多则五年。天子脚下,我这‘黑帮老大’轻易不去。”
乾隆心知她语出故意,越发拥紧了她道:“三年太久,三个月可好?雪天儿里的紫禁城最是好看,你若来了,四爷带着你游园子……”
“三个月?”程淮秀偏过头看着乾隆道,“四爷真当我盐帮‘开张一次吃三年’吗?这黑道营生又久做不得……年下,江南江北押盐运盐,不见了帮主,那帮粗汉子还不造了反!”
乾隆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我二人真是这世上最惨的头头儿。年下,江南江北奏报不断,四爷也难以抽身。”好一阵温存,乾隆柔声道,“明年开chūn儿总成了吧?”
“四爷!”程淮秀正色道,“我既答应你北上相见,自然不会食言。你若一味如此,我……”
“你怎样?”乾隆见程淮秀脸现不悦神色,忙安抚道,“好了,我认输,不再追问,只盼与你早日相见,别气了……”
程淮秀偎在乾隆怀中,秀眉微蹙:“我总觉着,你我二人这段日子就像梦一样……是上苍可怜我孤身一人,赐给我的一段美梦。你走了,梦也就醒了……”
“不是梦!”乾隆轻吻她脸颊,单手解下腰间挂着的一块玉,说道,“这块玉是我额娘送给我的,现在,我转送给你……”晶莹剔透的一块龙凤玉佩,一龙一凤两相痴缠,此刻正躺在程淮秀手心里。程淮秀握紧那块玉佩,说道:“四爷,这玉佩太过贵重,淮秀要不起。”
乾隆却道:“四爷身上最贵重的就是它了。往后的日子,我再难做‘跟踪’你的事儿,就让它替我陪着你。”
程淮秀戏谑道:“终于肯承认你是有意‘跟踪’我了?”
乾隆尴尬一笑,转念间说道:“若非我多存了份心思,帮主大人那些日子过得该多坎坷!你该感激上苍,在你‘命途多舛’之时送了我到你身边。”
程淮秀轻声一笑,看着手中的龙凤玉佩,不禁问道:“这样贵重的东西,你随意便送了人,回到家中不会被骂吗?”
乾隆笑道:“四爷的家,四爷说了算。更何况,你是我认定的人,是四爷在江湖上的红颜知己,这玉佩哪是随意送的?将来,太后问起……”乾隆未再说下去,他与程淮秀的将来,他心中早已有了计较。只希望上苍庇佑,能遂了他心愿。
夜深了,乾隆右手揽着程淮秀走到窗边,左手推开窗子,远远望着天上的上弦月,说道:“金星伴月,难得一见的天象,四爷很庆幸今晚能有你相伴左右。”
程淮秀亦仰头望着墨一般的天,她微微笑着,此时此刻,任何话语都显多余。又过了一阵,她叉起双臂,双手不停在大臂上摩挲着。乾隆关切道:“冷吗?”随即抓起搭在一旁的披风披到她身上,双手关上了窗子。
他二人走回到卧榻前落座,程淮秀思忖片刻,自腰间摸出一个淡粉色荷包,低声说道:“我不善女红……”乾隆却是满心惊喜,几乎是‘抢’到了手里,他看着荷包正面大红色丝线绣着的一个‘盐’字,不禁说道:“当真是盐帮帮主,时时刻刻不忘盐帮!送给四爷的信物,是不是至少该绣个‘秀’字……”
程淮秀瞪了他一眼,问道:“你要还是不要?”
乾隆忙将那荷包挂到腰间,笑道:“要要要!这里面盛的是我淮秀的心意,四爷时时刻刻带在身边,荷包在四爷在!”
程淮秀不禁戏谑道:“皇上恕民女冒犯,您就是这么骗宫外的女孩子的?”
乾隆口无遮拦:“何止是宫外!紫禁城里的女人,哪个敢不吃四爷这一套?”他眼角余光瞧着程淮秀神色,忙赔笑道,“你除外!”旋即正色说道,“淮秀,你我二人虽然一个身处庙堂,一个是江湖豪侠,你难道从不曾觉得,我们的做人之道、处世之道何其相似,这样的志趣相投,这样的惺惺相惜,这世上恐怕再不会有第三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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