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计
盐帮,聚义堂。
那盐帮兄弟将李绮筠所写书信jiāo给程淮秀后,正要退下。程淮秀笑问:“你不是想回总堂?”
那人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拱手道:“属下不敢。”
程淮秀暂且将那封书信搁在桌上,问道:“是我吓到你了?”
“是属下方才没想明白。”那人答的恭敬,“承蒙帮主信赖,愿将保护朋友的重担jiāo与属下。”
程淮秀微一沉吟,说道:“我知道你想跑盐,过些日子若有新的差事,我叫人换了你回来。”
那人跪在地上,扬起头道:“多谢帮主!”脸上难掩喜悦之qíng。
程淮秀笑了,挥退了他,随后拿起桌上的书信,打开细看,果然并未出她所料,李绮筠信中希望自己能接曹霑妻儿来苏州。她轻声叹息,心想绮筠终究是个良善之人,只可惜命运的捉弄,时光的差错……程淮秀拎起桌上的宝剑,朝着后院她自己的闺房走去。进了屋子,她径直走到书案后面,慢慢研磨,思忖着该如何写这封信,信写完了又该如何送到四爷手上去?只消片刻,她嘴角微挑,坐在太师椅上,提起毛笔,匆匆写就。那信的内容简明扼要,比起乾隆有过之而无不及。盐帮帮主行事gān净利落,写信自然也是如此。她将那信叠好塞进信封,信封之上写下‘四爷亲启’这四字。随后提剑出门,到马厩牵了一匹快马直奔天平山而去。
天平山山腰,她朗声问道:“可有识得四爷的朋友?”
过得片刻,一人飞身而下,拱手道:“程帮主!”
程淮秀轻轻颔首,含笑将那封信递上,说道:“想来阁下身份隐秘,我不问你是谁。我桌上的那封信可是阁下漏夜送过去的?”
那人恭敬说道:“不问而入,是在下的不是。”
程淮秀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啊……”她扬起了头,“这封信还请送jiāo到四爷手上。”
那人将信揣进怀里,恭敬问道:“程帮主可还有其他吩咐?”
程淮秀笑道:“不敢。”
那人微一躬身,说道:“四爷有jiāo代,程帮主若有事吩咐,在下当全力以赴。”
程淮秀眼睑微垂,道:“如此,程淮秀先行谢过了。”
那人又道:“是在下分内之事,帮主不必言谢。”右足一顿,飞身而起。
程淮秀见他轻身功夫极好,心下叹道,大内果然有高手,又想起那日她发现有人跟踪,想必是那人故意做的‘拖泥带水’了些,好让自己发现?她缓缓摇头,料想那四爷在自己身上当真费了不少心思,随即转身下山。
程淮秀的那封信送到乾隆手上时也是一个深夜。养心殿内,他看着信纸上的寥寥数字,哭笑不得。心道这盐帮帮主当真是洒脱惯了,吃准了自己对她的一颗心,思念之qíng一丝也不肯表露。虽说如此,寒冬腊月,屋子里的炭火不停烧着,乾隆的一颗心也因这薄薄的一张纸渐渐暖了起来。他将右手边的檀木匣子拿到身前,将程淮秀的那封信折好,平平整整放了进去,随即提起毛笔回信,他嘴角挂着一抹狡黠的笑,这样有分量的两个人总要由一个有分量的人接走才是。想起她看到这封信后,也许马不停蹄北上来见,心中竟对那曹霑的妻儿有无限感激之qíng。
乾隆十九年十二月十五,几骑骏马由南而北,在天宝盐栈门前停了下来。当先一人手握宝剑,披了一件黑色披风,翻身而下。天宝盐栈掌柜李彧一早便已等在门外,见到来人,拱手道:“帮主!”颜色甚是恭敬。来人正是盐帮帮主程淮秀。
只见程淮秀轻轻颔首,将马缰jiāo给候在一旁的帮内兄弟,当先进了屋,径对跟在她身后的李彧说道:“老李,咱们快一年没见了。”
李彧回道:“是快一年了。属下以为,帮主要年后才会北上。”
程淮秀轻轻一笑,并不接话。进了内堂,她坐到正中央的太师椅上,示意李彧也坐,而后问道:“嫂子一向可好?”
李彧接过盐栈兄弟递上来的茶盘,亲自奉上,才又坐了,笑道:“劳帮主记挂,她还好。”
程淮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随后道:“你派人送往总堂的账簿我都看过了,今年的款项收的不错。”
李彧抱拳一揖道:“谢帮主!盐商们配合,多乘帮主年初时的努力。”
程淮秀道:“这一年,你功不可没。李彧,盐帮总堂虽在苏州,可各个分堂、各个盐栈的经营状况兄弟们都看在眼里,谁好谁不好我心中有数。”
李彧道:“是。”
程淮秀轻轻颔首。
好一阵沉默,李彧开口问道:“帮主年下北上,可是要拜会几位盐商?”
程淮秀眼睑微垂,道:“盐商自是要拜会,也有些私事要处理。”
李彧是个聪明人,他既听出了程淮秀不愿多说,自然也不再多问,站起身道:“帮主,后院您的屋子属下已命人收拾妥当。”
程淮秀也站起身来,拿起搁在桌上的宝剑道:“辛苦你了。”李彧拱手道:“这是属下分内之事。”程淮秀笑道:“几时拜会盐商,咱们明日再议。”随即转身朝着后院走去。
次日一早,程淮秀醒来之时感到一阵寒冷,烧在屋里的炭火过了一夜渐渐止息,倒不是盐栈中的兄弟疏忽,只是男女有别。程淮秀这时有些后悔未带着莲子一同北上,只得披了披风自行下chuáng往火盆里添了些炭。想起昨晚老李的问话,她的脸颊渐渐红了,约好了开chūn再见,他夤夜而来的两封信便打乱了自己的阵脚,她扪心自问,此次北上,有几分是为了旁人,几分又是为了自己?诚然,能接到曹霑的妻女也不枉她亲自北上这一遭。她又想,他是不是已得知了自己的行踪?也许,很快便能再见了……再没有睡意,她洗漱穿衣,走出了天宝盐栈。
☆、游园(上)
京城毕竟是天子脚下,临近过年,街上较之苏州热闹很多。天才刚亮,早点铺子都开了门,程淮秀挑了一间离天宝盐栈最近的铺子走了进去。
老板娘见到程淮秀忙迎上前去,笑道:“您往年都是过了年才来京城待上一个月,今年这年还没过就来啦!”
程淮秀挑了张靠里的桌子坐了下来,说道:“想你的手艺了。”
老板娘听了恭维话更是高兴,戏谑道:“看来你们南方人也好这一口儿,将来我这铺子若是开到苏州去,你可得帮衬帮衬。”
“那是自然。”程淮秀道,“您到苏州去,我高兴还来不及,开张当日,我叫江湖上的朋友一齐去捧场。”
那老板娘将一碗茶汤端给程淮秀,说道:“那敢qíng好!咱们可说定了,你到时不准反悔。”
程淮秀拿起勺子将上层红糖搅了下去,含笑看着那老板娘道:“君子一言。”
用过了早点,程淮秀信步走在京城的街道上,雪还未化,金huáng的阳光洒在上面闪着晶莹的光亮。来来往往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只听一把男声吆喝道:“糖葫芦!好吃的冰糖葫芦!不酸不甜不要钱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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