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蕙兰紧紧握住曹霑的手,轻轻摇头。
曹霑温和一笑,让她安心,而后走到那一队亲兵前面,上了马车。柳蕙兰看着那架马车越走越远,眼眶越来越红,终是留下泪来。仿佛,曹霑这一去,她夫妇二人便再难相见……
曹霑坐在马车里,闭上双眼。自从他见到永璇的那一刻起,便隐隐约约感觉到,终有一日,他会被这位八阿哥所‘累’,他的书会为这位八阿哥所‘累’……只不过,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上苍安排,躲不开、避不掉。
紫禁城宫门前,曹霑掀开马车的帘子。看着那高耸的城墙,他心里一阵难过。他想起了自己的堂姐曹怡儿……花一样的年纪,便被关进了这深宫大院,那么多个漫长的夜,她心里一定很苦。
养心殿内,乾隆坐在龙椅上,静待曹霑的到来。
养心殿外,曹霑深吸一口气,撩袍入内。见到乾隆,他走到大殿中央,跪在地上,说道:“糙民曹雪芹,参见皇上。”
乾隆道:“曹雪芹……朕还是宝亲王时,可曾见过你?”
曹霑回道:“糙民幼年时,的确曾与祖父一同来过京城。”
乾隆轻轻颔首,面色渐寒,冷言问道:“你写那部《金陵十二钗》,可是要造反?”
曹霑眉头紧锁,抬起头直视着乾隆道:“雪芹一介书生,双手不可缚jī,造反?”他哼笑一声,“皇上太看得起糙民了。”
乾隆双目微阖,右手拿起桌上的一部《金陵十二钗》,扔到了大殿中央:“曹雪芹,你这书中写什么‘朝代不详’,你道朕当真看不出吗?”
曹霑索xing站起身来,展了展衣襟下摆,走上前几步,而后道:“即便雪芹写的确是当朝事,也是据实所述,皇上您怕什么?”
乾隆心中的怒火又一次被曹霑点燃,他眉头微锁,怒视着殿上人,道:“来人,将曹霑关进密室,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准靠近!”
曹霑的双手突然被飞来之人倒剪,他冷笑着看着乾隆道:“皇上,您这‘盛世’当真是盛世吗?”
乾隆双手紧握成拳,qiáng压住心底想要杀人的那股怒气,看着曹霑昂首走出了养心殿……他突然拍案而起,双手扶着御案,微微发抖。
贾六走上前来,规劝道:“主子爷,气大伤身。”
乾隆哼笑一声,双手负于身后,走出了养心殿……
他漫无目的走在这偌大的紫禁城里,来往士兵皆会停步,单膝跪地,道一声:“皇上吉祥!”这紫禁城、这天下,他是主宰。可他却突然间觉着,紫禁城于他而言,是那么陌生。想来,曹霑的问题当真是犀利,此时此刻,他也禁不住问自己,这‘盛世’当真是盛世吗?
乾清宫密室里只燃着一盏油灯,曹霑坐在chuáng上,看着那一点点光亮,内心竟渐渐明朗开来。
门‘嘎吱’一声响了,曹霑眯着眼睛望过去,来人身穿明huáng色的袍子,曹霑摇头苦笑。
乾隆走到曹霑身前,冷言问道:“你恨朕?”
曹霑站起身来,直言道:“是!从我曹家败落的那一刻起,从我堂姐死的那一刻起……”他心中一直藏着一股恨,此时此刻见到乾隆,再难抑制。
“怡儿……”乾隆缓缓坐了下来,“她本可以好好活着,带着朕和她的孩子一起。”他心中有遗憾,也有不舍。毕竟,那样的一个如水一般的美丽女子,说不喜欢,太难了。
曹霑冷哼一声,转过身,不再言语。
贾六点亮了这间密室,随后躬身退了出去。
乾隆含笑说道:“曹雪芹,你们文人身上的‘傲骨’,有朝一日,真的会送了你们的命。”
曹霑重又转过身来,看着乾隆道:“一介布衣,命,并没那么金贵。”
“那……”乾隆嘴角挂着一抹笑,“柳蕙兰的命呢?”
“你!”曹霑右手紧握成拳,指甲抠进了ròu里。
乾隆右手摸着左手拇指上戴着的扳指,微低着头,缓缓说道:“朕已命人接了她入宫,会好生待她的。”
曹霑抿紧了嘴唇,沉默良久,方才开口问道:“皇上想要雪芹做什么?”
乾隆嘴角微挑,缓缓说道:“修书。”
“修?”曹霑眉头紧锁,思忖片刻,苦笑着说道,“糙民是不是该谢过皇上‘不毁之恩’?”
乾隆站起身来,走到门前,背对着曹霑说道:“你开始修书之日,便是你出这密室之时。”
☆、相约
撷芳殿,永璇的右手缠满了绷带,左手紧紧握着那部烧剩一半的书。永琪推门而入,走到永璇chuáng边,问道:“老八,你可好些了?”
永璇扶着chuáng,坐起身来,唤道:“五哥……”他的声音还有些嘶哑,嘴唇因缺水而发皱泛白。
永琪轻轻颔首,眉头微锁:“曹霑被阿玛‘请’进宫了。”
“‘请’?”永璇匆匆下地,“依雪芹兄的xing子,必是不肯轻易修书。”
永琪扶着永璇,说道:“你且安心,阿玛不会对他怎样的。”
“我要去见他!”永璇顾不得手上的伤,抓起搭在一旁的长袍披在身上。
永琪拽住就要冲出去的永璇,说道:“你急什么!”他说得急了,拿出手帕,捂住嘴咳了几声。
“五哥!”永璇回过身来,轻轻拍着永琪的背,“阿玛的脾气,你比我清楚。雪芹兄这样的文人一向宁折不弯,我怕……”
永琪扶着桌子坐了下来,喘了一阵,方开口说道:“我此来,便是要带你去劝那曹霑,是阿玛的意思。”
永璇不再着急,索xing坐了下来。
永琪微笑颔首,而后给他斟了一盏茶,递了过去。
永璇轻轻摇头,问道:“阿玛将雪芹兄安置在了哪儿?”
永琪抿了抿嘴唇,回道:“你该听说过,乾清宫里有一间密室。”
永璇苦涩一笑,看着被他搁在桌上的仅烧剩一半的书,心中无限自责:“终究是我害了雪芹兄,害了《金陵十二钗》。”
“与你无关!”永琪软语劝慰道,“这样的一部书,即便不是被你带进宫里,有朝一日,待它流传于世,阿玛终是会看到的。天意安排你带着书入宫,也许是为了保全也说不定。”
“我……”永璇双手相握,‘嘶’了一声,而后说道:“我了解雪芹兄,正是因为了解,所以,不知该如何劝他。”他眉头紧锁,头也隐隐疼了起来。
“你必须劝!”永琪正色说道,“只要他肯答应阿玛,活下来,一切都有解。”
永璇看着眼前的哥哥,眼神复杂:“五哥,你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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