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城外,乾隆放缓马速,问道:“送你回客栈?”
程淮秀轻轻摇头,道:“到了这儿,我们该说再见了。”她心中竟觉不舍……
乾隆起了玩儿心,开玩笑般说道:“我若是不肯放你,这声儿‘再见’,你是不是永远不会说出口。”
程淮秀低头浅笑,说道:“我说‘再见’,有缘自会再相见,不对吗?”
乾隆朗声大笑,翻身下马,说道:“淮秀,我们是有缘人,一定会再见的。”
程淮秀也翻身下了马。她看着乾隆,嫣然一笑,背着那包书,走进了苏州城。乾隆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微微挑着,与程淮秀在一起,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畅快,他不知道她究竟是个怎样的女人,但却能感觉得出,这个女人和他一样,有着旁人难以媲美的决断力,而且,她太有胆量了,恐怕许多男儿在她面前都会自惭形秽。这几个时辰,乾隆甚至忘记了曹雪芹的手稿就在她手里,忘记了他此次来苏中最重要的目的,他的眼里只容得下她的一颦一笑……她不矫揉造作,不扭捏,与宫中的女人全然不同。乾隆恍惚了……
名园,乾隆骑着马缓缓而至,贾六早已等在门外,见到来人,他快步赶了上去。牵着乾隆的马,贾六说道:“四爷您这一整天到哪儿去了,您再不回来,奴才便要带人出去寻了。”
乾隆拿着扇子敲了一下贾六的头,说道:“四爷还会走丢吗?奴才……”他打开折扇,轻轻挥着,向园子里走去。
贾六低声说道:“您自个儿在外面倒是快活了……”
乾隆信步在园子里走着,感叹道:“真是好地方,好山好水,自然人杰地灵,怪不得……”他又想起程淮秀,也只有这样的水土,方才能养得出她那样既秀美又英姿飒慡的女人吧。
景娴迎出门外,她今日穿了一件淡紫色汉服,见到乾隆,她紧蹙的眉头终于展开,说道:“我还道四哥不记得来名园的路了。”
乾隆与景娴一同走进正堂,他说道:“咱们上次来,便落塌在这儿,如何能忘?”眼前的女人是他的皇后,是他的正妻,想起白日里与程淮秀相处的点点滴滴,他心中终究是有一丝愧意的。
景娴嫣然一笑,问道:“出去一整日,饿了吧?”
乾隆含笑说道:“我身上还带了些银子……”
chūn喜走上前来,扶着景娴,说道:“皇上在外面儿自是快活,可怜我们娘娘这一整日也没吃什么东西,就只顾担心您了。”
“chūn喜!”景娴喝止她。
乾隆终究有些尴尬,仍旧笑着说道:“小丫头伶牙俐齿,半点儿不饶人呐。”
景娴道:“皇上若是喜欢,要她过去,做你的答应可好?”
乾隆揽住景娴,轻点她的鼻尖儿,说道:“朕如何舍得要你身前儿最得力的小丫头。”
景娴道:“你若是开口要,我如何敢不给。”
乾隆看了看chūn喜,说道:“跟在朕身边儿,她还欠点儿火候,你若是当真有这个想法,再费些心。”
景娴轻轻颔首。
chūn喜却道:“chūn喜愿意跟在娘娘身边儿。”
乾隆戏谑道:“小丫头,娘娘不要你了!将来有朝一日,你若是能跟在朕身边儿,还怕委屈了吗?”
chūn喜道:“chūn喜是个有良心的小丫头,这辈子都要跟在娘娘身边,除非……”她轻轻咬着下嘴唇,除非什么,终究没说出口。
乾隆看着景娴,说道:“你苦心安排,人家却不领qíng啊。”
景娴嫣然一笑,说道:“她啊,是被我惯坏了……过些日子,你知道了她的好,回宫之后不要向我讨要才是。”
乾隆略作思忖,说道:“过些日子,朕若是有事相求,盼你答应才好。”
景娴却笑了,说道:“四哥,你的事,我几时说过‘不’字?”
乾隆张了张嘴,没再说什么。
盐帮,程淮秀进了聚义堂,赵辰坤迎了上来,眉头紧锁,说道:“帮主,你总算回来了!”
程淮秀坐了下来,将那蓝色包袱搁在桌上,喝了一口茶水,说道:“你这样着急,出什么事了?”
赵辰坤道:“今儿个白天,李小姐和曹公子匆匆出去了。”
“什么!”程淮秀站起身,蹙眉问道,“你没叫人看着他们?我不是吩咐过,我不回来,他们二人哪儿也不准去!”
赵辰坤道:“那曹雪芹执意要走,兄弟们不敢用qiáng啊!”
“哎!”程淮秀重重叹了一口气,问道,“可有派兄弟暗中跟着?”
赵辰坤点了点头。
程淮秀道:“你带一队兄弟跟上去,我随后就到。”
赵辰坤躬身称是,转身去了。程淮秀摇了摇头,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去后院牵出了一匹马。
悦来客栈门前,她翻身下马,匆匆进门。魏老板迎上前来,问道:“何事让程帮主这样着急?”
程淮秀道:“老魏,我要见车把式的头儿,即刻!”
魏老板道:“我还没来得及……”他看着程淮秀神色,叹道,“罢了,你随我来吧。”
☆、huáng一
苏州城外,程淮秀与魏老板并辔而行,程淮秀苦笑一声,说道:“想不到,今儿个一整日,我竟两次出了苏州城。”
“嗯?”魏老板心中不解,只是道,“就快到了。程帮主……”他稍作犹豫,说道,“车把式的头儿叫huáng一,江湖上比他地位高的人叫他huáng大,他的兄弟们叫他huáng头儿,人是个慡快人,脾气有些时候却爆得紧。说起来,程帮主,你盐帮不缺车、不缺马、不缺人,本不该与他有jiāo。”
程淮秀笑着道:“事急从权,这个huáng一,想来也是个人物。若是有幸结jiāo,于我盐帮而言,也许并无坏处。”
魏老板轻轻颔首,扬起右手马鞭,指着不远处的一座茅糙屋,说道:“你要找的人,就住在那儿。”
程淮秀看着那间破茅糙屋,心道,这huáng一也真真是个怪人,毕竟是堂堂苏州把式头儿,竟会住在这种地方……她轻轻摇了摇头。
却听那魏老板又说道:“他爹是个车把式,他算得上是子承父业。这间茅糙屋是他爹留给他的。他幼年时,他爹得罪了上一任把式头儿,失踪了……自那日起,他便立誓要让那车把式头儿也‘失踪’。”魏老板的目光突然变得凶狠,“终于,他做到了。”
“魏老板……”程淮秀侧过头看着他,“你怎会如此清楚那huáng一的事。”
魏老板轻声一笑,说道:“你很快便会知道。”
两人已行至那间茅糙屋前,一起翻身下马。魏老板先自推开了那间屋子,他回过头对着程淮秀说道:“你留在外面,稍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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