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淮秀心中无奈,只得坐得离乾隆再远些。
乾隆轻笑道:“程姑娘还是抱紧我,一会儿这马疯起来,你若是跌下马去,我可要心疼。”正说如此,他扬起马鞭,抽了下去。程淮秀心中无奈,却也不得不拽紧他衣衫。
日已西斜,溪水边,乾隆放慢马速,跟着说道:“我这老伙计要歇了,咱们也该歇了。”
程淮秀翻身下马,走到溪水边,掬水饮用。乾隆也下了马,他任由那匹马在一旁吃糙,自行走到程淮秀身边,蹲了下来。看着那溪水,他蹙起眉头。
程淮秀侧过头看了乾隆一眼,含笑问道:“没受过苦吧,少爷?”
“我可不是少爷!”乾隆即刻反驳,“我是比少爷老很多的那个……”
“哪个啊?”程淮秀站起身,环视四周,道,“那车把式有两下子,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竟不知道,苏州城外还有这样的地界。”
乾隆也站了起来,他看了一眼马背上的蓝色包袱,问道:“你究竟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胆敢一个人被那糙汉子带到这荒郊野地来找?”
程淮秀仍旧心存戒备,只是说道:“朋友之托,咱们行走江湖的,一个义字总该时刻记在心上。”
乾隆也不再问,方才在树上,他便真真切切看到了这包袱里面的东西,正是曹雪芹的手稿。程淮秀走到一旁,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自怀中取出了个粉色袋子,里面是炒熟的huáng豆。她看着乾隆,问道:“老很多的少爷,要不要尝尝?”
乾隆走了过去,撩袍坐到程淮秀身边,自那袋子中掏出了一把huáng豆,放到嘴里,脆生生的响,说道:“好味道。”
程淮秀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乾隆侧过头看着她侧颜,良久方道:“只吃豆子,未免无趣。”他俯身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子,走到溪水边,对准了一条游鱼,掷了出去。那石子在他手中仿似飞镖一般,溪水流速缓慢,他快走几步,捞起了那条鱼,随后侧身看着程淮秀,孩子一般的炫耀。程淮秀捋了捋搭在胸前的头发,也俯身捡起了一块石子,她站起身直朝空中的飞鸟掷了出去。乾隆看着落在自己脚边的小鸟,笑道:“好功夫,好力道!”
程淮秀仍旧淡淡笑着,问道:“四爷要吃鱼,可会生火?”
乾隆那张脸僵住了,他尴尬地笑了笑。程淮秀俯身拾起地上的一根枯木,对着乾隆说道:“捡柴总会吧?”
乾隆笑了,他挽起袖子说道:“粗重活儿当然男人来做。”
程淮秀点了点头,随后自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斩下一根树枝,削减了头,将那条鱼cha了上去。乾隆已将一堆gān柴堆在一起,如何生火,他却犯难。程淮秀走到他身边,将手中鱼递给他,随后自腰间摸出了火折子。
乾隆不禁赞叹:“你出门竟还带着匕首和火折子。”
程淮秀一边生火,一边说道:“我们江湖中人,做事务求周全。”
乾隆道:“姑娘看起来如此年轻,想不到竟是个老江湖!”
程淮秀嫣然一笑,拿过乾隆手里的鱼,坐了下来,将鱼架在火上烤着,说道:“我自幼便随家父走南闯北,时刻准备着露宿野外,这些东西自是必不可少。”
乾隆坐到程淮秀身边,拿起搁在一旁的小鸟,也架到了火上,说道:“看来,今日幸而能找到姑娘,否则在下便要饿肚子了。”烤鱼的香气渐渐飘了出来,乾隆继续说道,“这两样吃食,鲜自是不必说,只可惜少了盐。”
只见程淮秀自腰间摸出了一个纸包,打开后,里面反着光的正是咸盐。她将那咸盐撒到鱼身上,蹙着眉头说道:“煮出来、晒出来的,何尝不是兄弟们的血汗。”
乾隆心中不解,面带疑惑看着身边的女子。
程淮秀轻叹口气,重又看着火上的鱼。
乾隆道:“你有心事。说出来,也许我可以帮忙。”
“你?”程淮秀笑了,“四爷,你不在江湖,如何管得了江湖中事。”
乾隆道:“这普天之下,恐怕还没有什么事儿是四爷我管不了的。”
“哦?”程淮秀只道乾隆是在开玩笑,她说道,“若是当真如此,淮秀先拜谢了。”她看着乾隆,微微躬身。
“淮秀……”乾隆轻声念着这两个字,正色说道,“你我二人也算是共过患难了,此后,你的事我担着。”
程淮秀浅笑摇头,道:“四爷,我并非看轻你。只是,这江湖中事不是你这种客商管得了的。”
“客商?”乾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问道:“我穿的很像商人吗?”
程淮秀仔细看了看乾隆,问道,“你是旗人?”
乾隆道:“我□□母在汉军旗。”
程淮秀听得出他有意隐瞒,专心盯着火上的鱼,不再与他说话。
乾隆看着她神色,道:“我的确在旗,你如何看得出?”
程淮秀回道:“汉人没有你这样的后脑勺。”
乾隆抬起左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朗声笑了。
程淮秀将烤好的鱼递给乾隆,道:“‘旗人大老爷’,用完该上路了,我家中还有人在等。”
乾隆直视着程淮秀,仍旧笑着问道:“你心上人?”
程淮秀浅笑摇头,并不回话。
乾隆见她神qíng,放下心来,说道:“我是特地为你抓的鱼。”
程淮秀轻咬下嘴唇,说道:“这鱼多刺……”
乾隆心下了然,接过那条鱼,将自己手中的小鸟递了过去,说道:“你吃不得多刺的鱼,我记下了。”
远处,月亮已升了起来,与太阳一同挂在天上。火光映红了程淮秀的脸,她一向活得洒脱,‘身许盐帮’是她在父亲灵堂之上许下的承诺,可此刻,她心头竟泛起异样滋味,甜丝丝的。
☆、风波又起
两人沉默着坐了许久,乾隆看着远处的天际线,夕阳已被远山遮住了一半,他说道:“时候儿不早了,淮秀,我送你回去。”
程淮秀侧过头看着乾隆,他竟敢唤她‘淮秀’……江湖上,敢如此唤她的男人,越来越少了……她嫣然一笑,默许了。随后说道:“你我萍水相逢,虽然我只知道你姓艾,人称四爷,可这行走江湖,本就以不留痕迹为上。”她微低下头,随后抬起,说道,“四爷,淮秀会一辈子记得你。”
乾隆站起身,一声‘呼哨’,那匹马跑到他身边,他拽着缰绳,轻抚那马的鬃毛,说道:“你我二人的jiāo集,不会仅止于此的。”他心中笃定,无丝毫犹疑。
程淮秀站起身,再无矜持,先自跃上了马。乾隆轻轻颔首,也跃了上去,随后说道:“坐稳了!”他拽紧缰绳,双腿夹了夹马腹,那匹马顿时来了jīng神,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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