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张妈走后,她又开始望着那高高的天空,一只小鸟儿从窗外飞过,她就那样盯着它,直到看不见了才揉揉发酸的眼睛,在纸上画着小鸟儿的翅膀。她想,要是可以飞到天上去,那该多好啊。
那时候她就唱着母亲幼时教她唱的歌,
“平生一朝寄,姑娘问长安,长安路遥遥,何时是归期。”
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她原以为这小小的屋子便是她的归期了。有一天张妈迟迟不来为她挽髻,以为她是有事耽搁了,便起身自己来梳。还未梳到一半,门便被狠狠撞开,那不详的预感疯狂在她心里滋长起来。她吓得松开捏着头发的手,那长长的青丝便垂落到肩上,任由清风chuī拂。
待苏将军将她抱出来时,她才看清发生了什么。张妈斜斜倒在一棵桃花树旁,手边落着一个食盒,食盒旁边是四处洒落的栗子糕。接着她又看见了一些零零散散的人,却都和张妈一样,脖子处是深深的一滩红色。接着她便看见了院子里歪歪斜斜倒着的一排人。她觉得里面那穿着藏青色长袍的男子有些像爹爹,来不及细看,便被苏将军蒙住了眼睛。
她知道,爹爹和娘亲,肯定和张妈一样,都死了。
只有她,这个灾星,因为睡觉时不小心滚到chuáng底下,才免去一劫。
而在回京的马车上,她好像终于反应过来,号啕大哭了起来。那老是呵斥她的张妈,那为她送饭的止墨,和给她书看的大哥,都不会再出现了。
只是她最怕的,还是那局狭的小屋,和被窗沿遮了大半的天空。此刻她仿佛就躺在那张小chuáng上,黑夜漫无边际的裹着她,那种窒息的感觉一点一点侵入她的脑海里。不,她不要再回去,决不!
她猛的坐起身来,只见周围还是将军府。苏承欢趴在她的chuáng沿上,像一只小猫般安静的睡着。感觉到她醒来,也揉揉眼睛起来了,见她醒来便开心的大喊道:“寻七姐姐,你醒啦。”
寻七揉揉疼得厉害的头,有些迷糊的问道:“我这是怎么了,怎感觉这头似针扎般疼。”
☆、晴杏之难
苏承欢替她掖好被角,眼睛有些湿润,支支吾吾道:“寻七姐姐,欢儿错了,你责罚欢儿吧。”
寻七勉qiáng的扯动嘴角笑笑:“这怎么能怪欢儿呢,是我身体弱,昨晚上受了风寒。”见天色已晚,又问道:“我这是昏睡了多久。”
苏承欢的头低的更下去了,阳光洒在她半掩着的眉眼上,形成一片淡淡的翳:“昨天哥哥来看寻七姐姐,发现姐姐发着高烧,可把哥哥急坏了。便请来了太医,太医说姐姐身子本来就羸弱,又受了寒,旧疾新病一同复发,才晕倒的。哥哥现在正在煎药呢,他让欢儿在这儿看着,说姐姐你醒了就去叫他。”
说着想起了什么似的:“哎呀”一声蹦起来:“欢儿一时高兴的忘了,姐姐先躺着吧,欢儿去叫哥哥了。”
见她走了,听雨和晴杏才走上来为她清洗,叽叽喳喳的说道:“昨天少将军那个样子真是吧奴婢吓坏了,还拿了他的贴身令牌去请太医,他对小姐可真好呢。”
寻七不置可否的笑笑:“若是换另外一人,他也会这般做的。”心里却是有些喜悦慢慢升腾开来,像是一颗透明的糖渐渐化开。
晴杏将她披散在身后的墨发细细擦拭了一番,白了听雨一眼,撇了撇嘴说道:“奴婢们都在说呢,这寻七小姐以后是要做少夫人的。”
寻七心里咯噔一下,忙呵斥了晴杏一声:“不可胡说。”只是几人都没注意到的是,一抹红晕却悄悄的爬上了她的脸颊,要不是因为发烧的缘故,准能被看出来。
突然门外传来踢到东西的声音,待听雨出去看,却又不见了踪影。可能是一只猫吧,她想。
此时的苏承欢因为小布包落在寻七房里,便想去拿回来,哪知道一回来便听到晴杏的一番话。只感觉晴天霹雳,小布包也顾不得要了,便跌跌撞撞的跑的好远。被石头一拌便摔在了泥土里,也顾不得爬起来,只是一直哭。绣着玉珠的鞋子落在不远处,她也不想要了。在她心里,苏承昱就是全世界,此刻听到这个消息,是否真假也不在意了,只感觉全世界都塌了。
跑着跑着便到了厨房,里面苏承昱正抱着剑昏昏yù睡的靠在药炉旁。她突然想起。苏承昱从未给她煎过药,便哭的更大声了。苏承昱被这哭声惊醒,只看见一个小泥人儿嗓子都快哭哑了,愣了片刻才发现这是苏承欢。连忙跑过去将她抱起来,焦急的问道:“欢儿你这是怎么了。”
被苏承昱这么一问,苏承欢只觉更是委屈了,也不说话,只是哭的厉害,可把苏承昱急的不得了。待哭声小了才抽抽嗒嗒挤出一句话:“寻七姐姐醒了。”
苏承昱顿时哭笑不得,只得摸摸她的头,温柔的说道:“寻七姐姐醒了是好事啊,欢儿为何哭呢。你呀,就是调皮,是不是小玩意儿丢了,哭的这般厉害。欢儿快回去吧,让丫鬟们好好洗洗,都是个泥人儿了。”
苏承欢一听,又要哭,却被苏承昱喝了一声:“欢儿若是再哭,我便要生气了。”
听了这话还得了,苏承欢把手一甩:“苏承昱,我讨厌你。”便跑出了厨房。
这话苏承昱都听了不下百遍了,也不多在意,只是将药乘在小碗里,用棉布细细包着,送到了惊蛰院。
寻七见他端药来,面上闪过一丝受宠若惊。有些慌忙的道了谢,将碗从听雨手上接过来,那温热便从手上蔓延到全身,也感觉头似乎没有那么疼了。浓稠的中药缓缓流进身体里,她偷偷打量着昏昏yù睡的苏承昱,抱着剑的少年看起来疲惫极了。男孩子在这个阶段总是长得极快的,比初见时显得更好看了。寻七只感觉脸颊一阵发烫,便把头埋的更低。
见她把药喝完,苏承昱就要把碗送到厨房去,却不料早一步被寻七jiāo给了晴杏:“承昱哥哥,我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煎药这事jiāo给下人就好。”
苏承昱深邃的眼底闪过浓浓的愧疚,他躲闪着她的眼神说道:“寻七莫要这样说,我凡事喜欢亲力亲为。你也别糊弄我了,太医说你至少还得在chuáng上躺上几天。那我便回去了,你要好好休息。”
寻七只感觉心里一暖,点了点头,便让听雨送了他出去。
这一夜,有些事qíng正在发生巨大的改变。
第二天一大早,老夫人便来传她。听雨左右为她挑了一件粉色的衣裙,苍白的脸才算有了些气色。脚步却依旧是有些虚浮的,便唤了听雨同去。
到了荧兰院,老夫人就让她坐在她下方不远处,命宋妈妈拿来一些珍贵的补品,又说道:“知道太医让你尽量卧chuáng,可我见今天天气甚好,便叫你出来走走,病也好得快些。”
寻七知道老夫人心里只是愧疚居多,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那双明亮的眼睛因为生病显得更加突兀,她轻抿了抿嘴:“多谢老夫人,寻七本也想出来走走的。”
苏老夫人望着眼前这个女孩儿,不禁觉得与当年的自己实在是很像,才频频照顾与她。当年的她想必也是这般吧,无论发生了什么,也只是倔qiáng着。又见寻七的稚嫩的脸上浮现的却是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心中便泛起更多疼惜。便向寻七招招手:“孩子,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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