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投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凝固的气氛也变得略微轻松起来。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他们要的,并不是那批军队,而是那块神秘的令牌。因为只要有了那块令牌,无论它是什么军,都可以正大光明的集结起来,攻打朕的皇城。”
而且极有可能,当时并没有那支令人闻风丧胆的军队。有的只是通过这块令牌行那所谓的“堂堂正正,阵阵之旗”之事。
张公公脸色暗淡了下来,背后一阵阵的发凉,皇帝看着他脸色有些发白的模样:“哈哈”大笑了几声,缓缓走出了大殿。
大燕皇都内,人心惶惶,走在街上的人大多都是些老弱妇孺,各自不同的面容上,都带着一样的惊恐。
惊蝉声声入耳,偶有清风徐徐过。大街上被时而飞驰而过的马匹踏得尘沙飞扬,中间还夹杂着或高或低的尖叫声。寻七用了半天才理清宜衡的身世,脸色却不由得沉重起来。
宜衡出身不低,乃当时四妃之首良妃所出,又因为生的机灵被带在太后身边jīng心养护。可好景不长,在他五岁那年,良妃因对另一位已有身孕的宠妃下毒,致她流产。这毒害皇家子嗣,在当时皇子稀薄时尤为忌讳。但陛下念与她十余载夫妻qíng分,只是将她打入冷宫。打那以后,宜衡便像变了个人,原本的机灵劲儿全都被蠢笨取代。整天不是跟在太子身边就是紧闭寝宫大门,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寻七眼睛一亮,声音里带着惊喜道:“良妃可还在?”
墨七娘摇了摇头,惋惜的说道:“十年前便因郁疾去世了,可怜那样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就这样在冷宫中死去。”
璇玑也凑过来说道:“宜衡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怕了,不过他对他母亲却是真心一片,经常不顾太子的责骂,也要去冷宫看良妃娘娘。”
她怔了怔,似是有一双柔和有力的大手拂去她眼前的重重迷雾,那雾越来越淡,越来越淡,直到完全消失。她猛的看向璇玑,胸膛里气血翻涌的厉害,忙问道:“你刚刚说什么?他经常去冷宫?”
璇玑点了点头,有些不解的说道:“对啊,以前我和太子一起在我师父手底下练武,便经常见太子责骂他。说那冷宫是一个是非之地,尽量不要再去的为好。后来他虽不明目张胆的去看了,却还是会偷偷摸摸的去,太子见他怀念母亲,也不说他了。”
宜衡,本是天子骄子,有庞大的母族势力。皇帝器重,太后宠爱。可一朝风云变幻,苍鹰跌入泥泞,曾经阿谀奉承的皇子大臣敬而远之,太后和皇帝也对他渐渐疏远了起来。他爱良妃吗?爱,因为是这个女子为他顺发穿衣,将他呵护在手心里细细教导。恨她吗?想必也是恨的。若不是这个女子,他极有可能会成为太子,一国的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寻七想,若我是他呢,若我是宜衡。若我也经历他所经历的一切,也过他那样的生活。不,我不会是宜衡,我不会用如此极端的手段来掠夺自己想要的一切。
当所有人都对他冷眼相对时,只要那在冷宫里的女人是他唯一的依靠。所以他宁愿冒着被太子抛弃,努力付诸东流的风险,也要去触碰那唯一的一点温暖。
就如同几年前万臣上书反对清尧出嫁时那般,如果皇帝再疑心些,那他之前所有的布置便会受到狠狠一击。可他也毅然决然的做了,只是为了将清尧留在大燕,留在皇宫。
她看着墨七娘与璇玑,艰难而又缓慢的开口道:“若是清尧还没死的话,应该是在冷宫。”
墨七娘猛的一怔,忙说道:“那冷宫yīn暗cháo湿,环境极其恶劣,只要人有感知,都不会在那冷宫多待。公主,这……”
璇玑拉了拉她,说道:“先听公主说完。”
寻七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微微有些苍白的唇轻抿着:“我也只是猜测罢了,但现在我们已无路可走,若是能找到清尧……”
找到清尧又有何用呢,难道是要去要挟宜衡吗。她说不出口,就如同少年宜衡明知去冷宫看良妃只会加重良妃对他的愧疚,却还频频的把自己装扮得颓废可怜,只为看良妃惭愧悔恨的脱了形,好像这样才能证明他是有人担心的。那现在呢,同样把清尧放进冷宫,让她听着皇宫里的种种议论,证明他才是那个最qiáng大的人。
而那处于皇宫最yīn暗处的冷宫,却是他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心安之处。
“公主,殿下让奴婢来问您今日想吃些什么。”身着锦衣华服,头戴翡翠步摇的女子莲步轻移,鞋履上绣着的玉珠随着脚步的挪动发出轻微的叮铃声。她立在那瑟缩的女子身边,语气里更多的却是嘲讽。
那抱着双腿缩在墙角的女子轻轻抬起头,昔日绝色的小脸上满是脏乱的尘土,长及脚踝的头发打成了一个又一个结。她痴痴的看着面前的女子,突然笑了起来,两只脏的不成样子的手就要去抓那婢女的裙摆,口里低低的呢喃着什么。
那婢女被她突然的举动吓的脸色一白,像是碰到了什么极其厌恶的东西似的,下意识的一脚就踢了过去。大声叫道:“你这个疯子,你别碰我,你这个疯子!”
“清尧。”
一道温润的男声在门口响起,想来那人已是站在那里有些时候了。那声音如一道炸雷,将原本嚣张跋扈的婢女劈了个正着,冷汗顺着光洁的额头一直淌到下巴。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来人正是宜衡,只见他穿着一身轻甲,身后大红色的披风还未来得及解下来,脸上还有浓浓的疲惫。他看了看那面如死灰的婢女,冷冷道:“下去吧。”
清尧自听到他的声音便把头蒙在了膝盖里,透过发丝的fèng隙打量着他,眼神里带着浓浓的恐惧。
宜衡快步走过来,用手指将她的头发一缕缕的梳理透,又从身上找出一个发带,边扎她的头发边温柔的说道:“清尧,我来看你了。”
清尧任由着他梳理着头发,擦拭着脸颊,目光呆呆的看着地面,少顷后又将目光投向窗外,突然傻笑起来。宜衡并不理她,似乎这种对这种qíng况已经习以为常了。不料清尧却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结结巴巴的说道:“花……我……清尧要……看花。”
宜衡将她的手拍掉,语气无奈又宠溺:“不行,上次你掉在池塘里,可是躺了好久才好的。”
女子浑浊的眼里闪过一缕怨恨,藏在袖中的手指也紧紧的捏在了一起。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无力的放下。宜衡见她满脸呆滞的样子,笑了笑将她的衣服理好,说道:“我可以答应你,但你必须得将午饭吃了。”
清尧看了看他,木讷的点了点头,一双美丽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那眼神无助而又痴傻。
一排绿色的身影鱼贯而入,轻盈的脚步声窸窸窣窣传来,所有的女子都深深低着头,深怕触怒这位神智不清的女人。清尧半倚在帘幕后的木椅上,眼神空dòng而又苍白。云一般的轻纱被缓缓拨开,装饰的jīng致的食物就摆在她面前的长桌上,香味四溢开来,驱散了屋子里的丝丝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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