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春草木深_余念一【完结】(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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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一行人赶到了扬州。

  chuáng榻上,爷爷在睡着,只是面色蜡huáng,呼吸很浑浊。盛侍安握着他的手,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Charles趁盛清怀睡着,给他做了个检查。

  “爷爷之前一直不让我告诉你,近日他一天之中只有一两个时辰是清醒的了,我怕……我怕告诉你晚了,连他最后一面都……”坐在客厅里,盛卓深面色沉重。

  “哥哥,爷爷在天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怎的短短两个月,便成了这副模样?”盛侍安实在不解,好端端的人,瘦弱得形销骨立。

  “我给爷爷看过,还请了咱们扬州城里的几个郎中来看过,他们都说爷爷这是积郁成疾,药石无医了。”

  “不……我不信,Charles,你刚刚也看了,我爷爷他……”盛侍安不想放弃任何一丝希望。

  Charles什么也没说,只是摇了摇头。

  “因因,自你爹娘走后,你爷爷他便有了心病,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余芷修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他没有多少天好活了。”

  “奶奶……”盛侍安哽咽着喊了一声。

  “因因,好好地陪陪他罢。”余芷修累了,不想再说什么,起身去了卧室。

  次日中午,盛清怀慢慢地有了意识,当他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守在chuáng边的孙女,他颤声问道:“我的小因因,你何时回来的?”

  “爷爷”,盛侍安眼里噙着泪花,笑着说道:“我昨夜到的,那时你都睡着了。”

  “正钦,你也来啦。”盛清怀看见了站在一旁的穆正钦。

  “是,爷爷,近日不忙,就陪着因因回来看看您老人家。”穆正钦说道。

  “好……好……如此甚好。”盛清怀挣扎着坐起来,“今日是个好日子。卓深,你扶我到院子里坐坐罢。”

  一步一挪地,盛卓深扶着爷爷到了院中,坐在了他的那把摇椅上。盛侍安拿着爷爷的外褂追了出来,天气不似以前那般炎热,她不能让爷爷再受了风寒。

  “许久未见天日了。”盛清怀躺在摇椅上,面色中有说不出的惬意。“因因,我chuáng底下有一个木头箱子,箱子最下面有一张照片,你去给我拿来。”

  盛侍安将那个箱子从chuáng底下拉出来,打开一看,上面是几件棉衣,翻到最底下,是一张泛huáng了的老照片。她拿在手里仔细端详,六口之家,坐在中间的是爷爷奶奶,后面站着的,是自己只剩下模糊记忆的爹和娘。奶奶旁边站着的是哥哥,爷爷怀中抱着的那个几个月大的婴孩,应该是自己了。盛侍安也是第一次见到这张照片,这大约是全家人团聚过的唯一见证了。

  她把照片jiāo到爷爷手里,在他身旁蹲下,安安静静地陪着他。

  “因因,当年你出生的时候,我和你奶奶可是高兴坏了。”盛清怀指着照片上的那个婴孩说道:“还记得,当时你只有一只小猫那么大。”

  长舒了一口气,盛清怀复又说道:“你爹娘走后,你哭着喊着要我带你去找他们,我和你奶奶急地发愁,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所幸你还小,闹了一阵之后也就不再提了。”

  盛侍安听到爷爷说这些,泪水无声地从脸上划过,好在爷爷的注意力一直在照片上,没有看到她在哭。“您是这世上最好的爷爷。”她勉qiáng自己笑着说道。

  “‘最好’可不敢当,可是能将你和卓深抚养长大,保你们衣食无忧,我也算是无愧于你们的爹娘了。”

  穆正钦站在远处,看着祖孙两人对着那张照片在说些什么,不敢贸然前去打扰他们。见惯了生死的他有种不好的预感,爷爷这qíng况,怕是回光返照。

  余芷修在这么多天里第一次见到盛清怀如此地jīng神奕奕,她以为,老头子的病是真的好转了,当下钻进厨房里,炖了些jī蛋羹,烧了几个开胃的小菜。

  比起平日,盛清怀确实吃了不少,他高兴地同大家谈天说地,丝毫不复以前病怏怏的样子,下午还同穆正钦下了一盘棋。

  掌灯时分,盛清怀终是倦了,阿元扶着他到chuáng榻上躺着休息。除了穆正钦跟盛卓深,几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以为老爷子的病有了起色,完全康复也是指日可待。

  凌晨四点钟,一阵哭喊声惊醒了在客厅守着的盛卓深。

  “清怀!清怀!你别吓我啊清怀!”余芷修抱着一直大口大口吐着鲜血的盛清怀,哭得撕心裂肺。

  盛卓深立马冲上去扶着盛清怀的头,防止他窒息。地上此时已是一片鲜红,衣服、chuáng单、被子上全是血迹。

  其他人听到声音也相继赶来,盛侍安看到眼前一幕,不由得呆住了。她愣在那里,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

  盛清怀挣扎着,拼尽最后的力气,一字一顿地在说些什么。众人都知晓了,他这是在说自己的遗言,当下也只好qiáng忍着眼泪,安安静静地听他说。穆正钦搂着盛侍安走到chuáng前,对着盛清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芷修,我这一走,最放不下的人便是你了。终究是我狠心,撇下你在这人世。”盛清怀歇息了片刻,继续说道:“这辈子,我有你这么好的夫人,便是值了。”

  “清怀,下辈子,我还要寻你去。”余芷修落下豆大的泪珠,滴在了盛清怀的脸上。

  盛清怀艰难地转过头,看着盛卓深道:“你是盛家唯一的男儿,我走后,这个家便jiāo给你了。卓深,肩负重任,当自qiáng不息才是。”

  盛卓深眼含泪水,不住地点头:“爷爷,您放心,我会把这个家照顾好的。”

  目光看向盛侍安,盛清怀爱怜地说道:“我的小因因,爷爷以后不在了,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

  盛侍安泣不成声,拉着盛清怀的手,嘴里只重复着一句话:“爷爷,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

  “正钦,你对因因、对盛家人的好,我全都看在眼里。别的我不求你,只盼你在这乱世中,能护盛家人周全。”

  盛清怀最大的心愿,便是希望盛家人都平安地活着。

  “爷爷,我答应你。”穆正钦郑重地说道。

  “好……好……”盛清怀jiāo代完了后事,心中轻松了不少。他嘴角含着笑,眼睛看着天花板,脸上是从未有过的释然。

  ☆、丧葬

  盛清怀的棺木摆在灵堂正中,苏念白、宁胜轩、街坊邻居,还有许多曾受过盛延堂恩惠的穷苦百姓,都纷纷前来吊唁。

  盛侍安披着一身孝布,跪在棺材前,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眼泪一直流个不停。

  苏念白点了香,对着棺材鞠了三个躬。这世上,懂得他的人,不会多过三个,盛清怀便是其中之一。昔日落魄,若不是盛清怀慷慨解囊,他恐怕早已一命呜呼。如今yīn阳相隔,苏念白心中,亦是惆怅难叙。

  宁胜轩看见了跪在那里的盛侍安,不能自已地走到她面前蹲下来。那双眼已经红肿不堪,她哭得让他心要都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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