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春草木深_余念一【完结】(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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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因,节哀顺变。”

  盛侍安抬眼看了看他,什么也没说,眼泪还是一个劲儿地流。

  三日后,一个月白风清的日子,盛清怀被安葬在盛家祖坟。按他临终的嘱托,丧葬从简。盛侍安把头靠在墓碑上,抚摸着上面爷爷的名字,久久不愿离去。

  “因因,咱们回去罢。”余芷修试图将她扶起来。

  “奶奶,可是爷爷他一个人在这里……”盛侍安乞求道。

  “因因,我们终究要离开的。”余芷修淡淡地说道,语气中却有一种不容置喙的意味。

  盛侍安慢慢站起来,准备跟着大家离开,可是突然头晕目眩,脚下有些发软。往前勉qiáng走了几步,她便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穆正钦一把将她抱起,坐上了随行的车。怀里的她双眼紧闭,手脚冰凉,连着几日不吃不喝不休息,任是铁打的人也抗不过。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盖上,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中不断地揉搓。失去至亲的那种痛楚,他不是没有体会过,撕心裂肺,许多年后,依然是心中不可随意触碰的伤疤。

  轻轻地把怀中的人放在chuáng上,抚去她脸上未gān的泪痕,穆正钦想着,这样也好,她能睡多久便睡多久。他自是一直守在她身旁,寸步不离。

  直到晚上,腹中qiáng烈的饥饿感唤醒了盛侍安。她的眼睛实在是酸痛难忍,连着哭了几天,视物已有些模糊。

  “因因,稍稍吃些东西可好?”穆正钦见她醒了,上前问询。

  “俊卿,我吃不下。”明明自己的肚子一直在叫嚣着,可是盛侍安却没有一点胃口。

  “因因,你答应过爷爷的,要照顾好自己。”穆正钦想着,再不能任她这样折磨自己,纵是使上些手段,也要她吃下去。

  盛侍安沉默了片刻,终是答应了。

  一口一口地,吃完一碗粥,用了近半个时辰。盛侍安看着那空碗出神,喃喃道:“俊卿,我到现在方才懂得,‘失去’是何种滋味。”

  穆正钦将她揽入怀中,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是,痛得刻骨铭心。”

  “爷爷总说,善良的人终有好报”,盛侍安苦笑,“可是他这一辈子,过得很苦。”

  “行善的人,总不会计较得失。善良是爷爷的本xing,不论苦与不苦,他都不会变了自己的初衷。”穆正钦安慰着她,“因因,爷爷在最后一刻,是含着笑的。也许离开对他来说,不完全是一件坏事。”

  良久,盛侍安带着哭腔地回应着他。

  头七刚过,余芷修就催着盛侍安赶紧跟穆正钦回天津,说什么穆正钦身为少帅,在其位须谋其政,不能在扬州待得太久,误了大事。

  这当口,盛侍安自是放心不下她,执意要留下陪她。

  “因因,你已经成家了,该担起你自己的责任。不必担心我,我自有我的活法。” 余芷修语气中是从未有过的qiáng硬。

  自爷爷去世以后,奶奶就变得冷淡了许多,盛侍安明白,爷爷这一走,把奶奶的心都带走了,现在剩下的,不过是失了心的空壳罢了。盛侍安拗不过她,只好答应。

  “哥哥,好好照顾奶奶,以后我得了闲,还会再回来的。”盛侍安迟迟不肯上车,一直在叮嘱着盛卓深。

  “好了,因因,再不上车天就黑了。”余芷修一个劲儿地催着她,盛侍安只得乖乖地坐上车。

  这样狠心,并非余芷修的本意,只是,孩子们有自己的生活,将来有一天自己也会离开,与其到时候痛苦,不如从现在起,就让他们离自己远一些。

  ☆、生病

  回到少帅府,盛侍安稍稍好过一些,这里没有多少爷爷留下的痕迹,再不必睹物思人了。白天的时候,她尽量地不让自己闲下来,不是写写字,就是做些刺绣。到了夜里,她还是会梦到爷爷,有好的也有不好的,醒来后实在忍不住了,就躲在被窝里偷偷抹眼泪。这一切,穆正钦都是知晓的。只是这种事qíng,别人无论怎样开解都没有用的,唯有时间,才能慢慢舔舐人心中的伤口。当年,他也是这样过来的。

  或是陪她说说话,或是央她给自己做些吃的,又或是跟她一起侍弄那片海棠,所有能转移她心思的事qíng,穆正钦都试着去做了。他已经好久,都没有看见她的笑了。

  一入秋,天气就变地乖戾许多,前些时候还是艳阳高照,而后突然却是狂风大作,大雨倾盆。盛侍安染了风寒,起初她并未在意,以为过了几日就会好的,谁知后来愈发严重,发起了高烧。

  昏昏沉沉地躺在chuáng上,明明是盖着被子,身上还是觉得冷。恍惚间,盛侍安感觉到有人将她搂在怀里,往她的嘴里灌了几口温水。那人的身子好暖和,像是火炉一样,她不自觉地往他怀里钻,紧紧的抱着不撒手。

  接着,嘴里被灌进很苦的汤药,盛侍安眉头一皱,无意识地用手去挡。只听那人说道:“因因,良药苦口。”半梦半醒之间,她还是乖乖地把药喝完了。

  穆正钦将她平躺着放下,准备去睡沙发,可盛侍安的手将他抱得死死的,无奈之下,他只好和衣躺下。盛侍安一直以为自己抱着的是一个大火炉,可以驱散身上的寒冷,她当然舍不得松手,整个人都贴在穆正钦身上。

  温香软玉在怀,穆正钦并不是没有一丝绮念,看着她只穿着薄薄一层睡衣,被汗水打湿的发丝贴在脖子上,他隐隐感到自己内心有一种yù望在叫嚣,而且愈发qiáng烈。

  饶是忍得辛苦,他也一再忍着,只一会儿工夫,他的身上也出了许多汗。手抚上盛侍安的额头,已经不烫了,看样子,她是已经进入了梦乡。穆正钦抽身出来,去到浴室冲了个凉水澡,痛楚才渐渐消退。

  病去如抽丝,无数汤药下肚,盛侍安才慢慢好转起来。这日,穆正钦从外面回来,带回一张喜帖。

  “三日后,杜寅松先生的六十大寿,看你好得差不多了,要不要与我同去?”穆正钦将手中的喜帖递给盛侍安。

  “也好,林昆余说不定也在,正好找他叙叙旧。”盛侍安在天津,能聊天的朋友也只有他了。

  “那位林先生,可是扬州人士?”穆正钦问道。

  盛侍安想了一会儿,摇头道:“关于他的家里事,他从来没有提过。俊卿你这一问还真是把我问住了。”

  “无妨,我也只是随口一问而已。”穆正钦对这个林昆余的身份倒是愈发好奇了。

  日头西落的时候,穆正钦带着盛侍安,来到了杜寅松的家中。今日盛侍安穿了一件水粉色旗袍,外面罩了个白色披肩。为了配这身衣服,她第一次戴上了宁胜轩送她的那副珍珠项链。

  杜寅松在院子里招呼着客人,在这个喜庆的日子里,他一身红色唐装,衬得整个人面色红润。

  “杜先生,祝您福寿安康、岁岁平安。”穆正钦向杜寅松行了个军礼。

  盛侍安双手奉上礼盒,跟俊卿商量好了的,送给杜先生一个弥勒佛玉雕,寓意长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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