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仰着脖子往外瞧,只看见看守身后一个黑漆漆的身影,却看不清。
看守大吼:“瞧什么,老实一点!”
我被他一吼收了眼,他瞪着我,好像在警告我不要乱来给他找麻烦,在这里呆久了,我懂得了要如何与看守相处,那就是尽量听话,不然在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看守就算弄死了我,怕也没谁会追究。
身后的黑影跟着走了进来,原来是穿了一身黑袍,连脸都遮在了大帽子里,半点看不见模样。
看守随即换了个笑脸:“您请您请…”
那人走得更近一些,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大锭金子,看守看得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接过金子,他高兴得点头哈腰的:“那我先出去了,您随意。”他说着,又鄙夷地看了我一眼,“您可离她远一些,有什么事您就招呼一声,我马上就能过来。”
黑衣人点点头,摆摆手让他走。
看守捧着金子兴高采烈走了。
我这才仔细打量了他一番,他的身形不大,自始自终都没有发声,如今还能看我的人,真的不好猜,虽然我认识的人加起来都不多,但我仍旧想不到认识我的那几个人如今谁还愿意来看看我。
黑衣人摘下了帽子,是东方藿。
她竟然冒着风险过来看我,真让我没想到。
如今肯定没有人觉得我和她长得一样,她妆容jīng致,我却脏兮兮的,每天仅有那一点点水擦擦脸,不过是让人能看得见鼻子眼睛罢了。
她看了我一眼,不自觉掩了一下鼻子,我知道我有味道,换做你几个月不洗澡呆在这yīn暗cháo湿又闷热的地方,你也一样。
“你怎么来了?”我淡淡说,从她掩鼻的动作我就知道,我们已经越来越远了。
“来看看你。”她说,“看你过得怎么样。”
“你现在看见了?有何指教吗?”
“指教谈不上,看见你好好活着,我也算安心了。”
她这个表qíng,到底是安心呢还是幸灾乐祸呢?她果真不是原来那个东方藿了,一个人可以变得那么快,真让我没想到。
“你要是觉得安心了你就走吧,我这边也没什么好看的了。”我不想再见她,没有意义。
“你难道不想知道外面的qíng况吗?”
“没有什么是我关心的。”
“说到底,还多亏了安福贵,你才保住了一命,不然依着皇上和太后的xing子,定是会要了你的命的。”
“我只想知道…”我抬头看她,用我最诚恳的眼神,“当初你为什么没有帮我?”
“…父母之命不可为,我也没有办法。我也是怕皇上迷了心智,那时他对你,总是很上心。”
“呵呵,这才是你想除了我的理由吧?”我轻笑,果然。
“若是没有这一出,我也不会如此,当初我是如何对你的,我只是不想被人夺了去。”
“夺去?”我越发想笑了,“当初是谁让我去接近皇上的?是我自己贴上去的吗?”
“皇上如今很是宠爱我,这不也是你一直希望的吗?如今这样的结果对你我都好,我的父母不能接受你,我也不能接受你在皇上身边,如今你呆在这里,没有任何生命危险,如此便好。”
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然后谢谢全家啰?
这个地方果真没有什么是值得相信的,我以为最单纯的皇后却是如今这样,我认为面冷心热的周容承,在知道我的来历的时候,也毫不犹豫地想杀了我。
我真的不想再听她说什么,包括她说周容承对她的态度,炫耀也好,别的也好,都与我无关了,让我在这自生自灭吧,谁都不要来找我。
我gān脆继续躺下,背对着她,无论她说什么我都不再理会,直到她离开,我都没再看她。
她见我不再理她,也没了说下去的兴致,只是把什么东西放在了地上,而后说:“我给你带来了gān净的衣裳,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了。”
“东方藿…”我听见她走出牢外,突然叫住了她,我面对着黑漆漆的墙,看得发愣,“从今往后,你我再无瓜葛,此生再也不必相见。”
她没有说话,直到过了很久,我转身,只看见空空如也的牢房。
她不知道出于内疚还是怎么,竟然还为我带来了gān净的衣服,这是我如今迫切想要的,可我看着那衣服两天,始终不想换。
直到最后我还是妥协了,她就算千般不好,这衣服总没有错,而且我如今的确迫切需要一身gān净的衣服,我终于还是换上了她给的衣服,换好的那一刻,我顿时觉得浑身都舒慡了许多,连那日的觉都睡得安稳了许多。
可这安稳觉睡了没几日,我却渐渐觉得不对劲,现在夏天还没过吧?我怎么觉得有些冷呢?而且这寒冷的感觉越来越浓,牢房里再不是闷热,我恨不得找来所有的稻糙把自己严严实实埋起来,可我依旧等得打颤,这样过了几天,我开始怀疑,我可能生病了。
压入大牢的罪奴是没有权利可以找大夫的,我除了硬抗没有别的办法,可这次的病来得猛烈,我想大概是牢房里环境不好的缘故,我的病越来越严重,烧得越来越厉害,身子却是越来越冷,到最后,我的意识都开始模糊起来。
隐隐约约间,我看见那两个看守站在我面前小声议论着什么,虽然声音很小,却还是能听明白。
他们离着我一段距离,仿佛不愿意靠太近。
“大哥,她不是得了瘟疫吧?”
瘟疫?我得了瘟疫?我只是重感冒了吧?
“的确像…”那人仿佛若有所思。
“那我们要不要上报啊?”
“没必要吧?被关在大牢的人谁在乎他们的生死?等死了再往上保便是。”
“可是,她进来的时候,上头明明说过,若有qíng况一定要上报,她死了不要紧,万一上面怪罪下来可不好啊。”
“嗯…那你在这守着,我去汇报。”
说完那人便走了,我脑袋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又听见他俩在说话。
“大哥怎么样了?”
“我就说没必要去,上头说了,任其自生自灭,走吧,别在这小心也传染了。”
自生自灭,自生自灭…
果然,没有人在意我。
☆、墨儿
我听见看守的在议论我撑不过两天便会死,到最后连吃的喝的也不给我了,仿佛都在等着我死了就可以收尸了。我心中凄凉,可想着,这也不无是一个好的解脱,总比永远关在这个yīn暗的地方来的好。
我仿佛看见了阳光,看见了鸟语花香,我的身子好像也不那么臭了,我甚至又看见了周容承,他笑着看着我,我内心却凄苦无比,呵,莫墨啊莫墨,你何苦这般自贱,他早已视你如恶魔,你不是不喜欢他吗?为何将死之时还是想到了他?
大概是因为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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