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先生,这几日就不要再做琴了,好好养几天,否则照你这样,这伤口不知何时才能好。”
“不要紧。”
“可是,我觉得很要紧。”
“……”
苏冥的视线从伤处移到她的脸上。雪歌秀眉微蹙,眼中全是担忧的神色,四目相对,他愣了一愣,终于点了一下头,“好。”
雪歌这才舒展了眉头,想到修雩shòu,趁机问他,“苏先生,我记得之前在骨山中,你用一支竹笛,就能引得修雩shòu高声吟唱,可有什么技巧吗?”
“嗯?”
“我下月需前往回鹰城为鹰王献舞,希望能控制修雩,让修雩shòu在回鹰殿上为鹰王鸣唱,所以想向苏先生请教chuī笛的方法,不知道先生是否方便将方法传授给我?”
“你要学着模仿修雩的叫声?”
“是的。”
“哦,很简单。”
苏冥起身从他那个布袋中取出之前那杆靑色竹笛。示意雪歌看着,之后将笛子放在唇边,气息一送,漂亮的手指次第起伏,一声修雩的叫声便惟妙惟肖地从那支笛子里飘了出来,而后远远传了出去。
很快外面同样传来一声更加清亮悠扬也更加悠久的回应。
苏冥将笛子递给雪歌。“可以了,你试试。”
“!”
雪歌没想到他即刻就教她chuī笛,而且教的如此随意,好似她真的看一遍就能学会了一样。茫然地接过笛子,脸上不知不觉间又红了。
“我,……我刚才没有看清。”
苏冥又重新chuī了一次,这一次将速度放慢了一倍,笛声美妙依然。
雪歌拿着笛子。苏冥一脸理所当然的眼光里,她也不好意思让苏冥再chuī慢一些。只得硬着头皮凑近笛子,勉qiáng将手指对准了几个小孔,而后用力chuī了一下。
万幸。
好歹是发出了声音,只是那出来的声音时断时续,尖利刺耳又杂乱无章。
苏冥也愣住了,他眨了下眼睛,拿过笛子放在手中仔细查看了一番,笛子完好无损,没有什么问题。
雪歌羞愧得恨不能钻到地下,“这曲子的手法,太难了。”
苏冥闻言,只是看着手中笛子,若有所思。
“苏先生有更简单一些的chuī奏方法吗?”
苏冥没有回答。
雪歌觉得耳朵热的几乎要烧起来,顾左右而言他道,“不知道苏先生的师父是谁,当初又是怎么学琴的呢?”
“我没有师父。”
雪歌愕然,“没有师父?苏先生天生会弹琴吗?”
苏冥摇头,“我小时候第一次看见别人弹琴,只觉得他弹的无趣。但是我记住了他弹奏的指法,知道了每一根琴弦如何发出声音,自然也就知道了如何弹出曲调。”
雪歌不可置信地看他的手指,世上竟然真的有如此天赋异禀之人,所以他也理所当然地认为雪歌也应该看一遍就学会怎么chuī笛了吗?
苏冥疑惑地重新看向那支笛子,“很难吗?”
雪歌无言以对。
“我先回去练一练,再向苏先生请教。”
她落荒而逃。
连着好几天,雪歌始终羞愧不能释怀,又有些灰心。时间紧迫,她要想再短短十几日内学会笛子的chuī奏之法,实在无异于痴人说梦。她将那日的事同无桐说了,无桐焦急之余又有些憋不住笑。
雪歌无奈,想着大约只能让族里擅笛的乐师去向苏冥请教,到时候带着乐师进殿,应该还来得及。
面见鹰王的日子越发临近,族长和族里被选中的乐师都加紧准备,雪歌自然也不得放松。虽然她始终担心苏冥不顾自己的伤,照旧做琴,却实在脱不开身去每日亲自看他。
没想到五日后,反而是苏冥过来见她。
雪歌一身舞服,正在舞房中练习献给鹰王的舞蹈,听到侍女说苏冥要见她,心中雀跃,径直从舞房中迎出来。
苏冥此前从未主动找过她。他看见雪歌的时候,递过来一件东西。
雪歌接过来一看,手掌大小,材质似乎是青魂木,像一个奇形怪状的葫芦,表面凹凸不平,上面零星分布了六个小孔。看起来,像是一件乐器,但雪歌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乐器。
“这是什么?”
“笛子。”
“笛子?”
雪歌惊讶地看着这个扭曲变形的笛子,“这是做什么用处?”
苏冥又将那支“笛子”拿回去,将那像葫芦口似的地方凑到唇边,六只手指依次按在那几个小孔上,而后轻轻chuī出一口气。手指依次起伏,一声清逸的叫声响彻云霄。
在修雩回应的声音中,雪歌呆呆地看着他,这一次,她轻易看清楚了苏冥的动作。因为实在也不能更简单了。
重新接过这支“笛子”,雪歌学着苏冥的样子,用六根手指按住六个小孔,稳稳送出一口气,而六根手指依照从前往后的顺序依次放开。
可从笛中传出的分明就是修雩的高低起伏而又悠扬的歌声。
应和声响起的时候,雪歌看着苏冥的眼睛,忽然无法呼吸。她明白了,这是苏冥用剩余的青魂木,专门为她制作的,可以轻易的模仿修雩的“笛子”。
这世上,绝无仅有的笛子。
可以了。”苏冥说。
苏冥转身便走。
“等等。”雪歌拉住他的衣袖。雪歌将他左臂的衣袖拉开,果然,那道伤口依旧,完全没有好转的痕迹,雪歌心中涌动着无法言说的喜悦和忧伤,“是因为这只笛子吗?”
“不是。”
“……不要再受伤了,我不希望你再受伤了。”
苏冥只静静的,没有说话。
离她的成年礼越来越近,雪歌拿着那只苏冥送给她的笛子,练习让修雩shòu配合她的献舞。繁琐的礼节和筹备,令雪歌完全腾不出一些时间来去看看苏冥。
只能让服侍苏冥的侍女偶尔过来告诉她苏冥的伤究竟如何,知道他的伤口终于开始慢慢愈合,她才渐渐放下心。
离前往鹰王宫的时候还剩十天的时候,所有的事qíng终于筹备停当。此刻已是深夜,明月皎皎,夜色迷人。雪歌却只想能马上见到苏冥。她不知道苏冥此时是否已经歇息,她望着天上那轮圆得好似银盘的月,终究还是按耐不住往苏冥的住处走。
苏冥的屋子亮着灯,她靠近过去敲了几下门。
无人应声。
她轻唤了几声,房内没有一丝动静,倒是偏室里的侍女开门出来,看见雪歌,吃了一惊,没有想到雪歌这么晚还会过来。她行了礼,回道,“苏先生出去了。”
“出去了?这么晚,他去哪儿?”
“我也不知,苏先生很少跟我们说话。去哪儿也不让跟着。但我之前看到他往西边去了。”
“西边?”雪歌往西面望了一眼,了然地笑了。吩咐侍女自去歇息,便往西边的白桑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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