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特意露出冷冷的笑意,连看着她的眼神都是冷彻的,我说:“司徒薇儿,你要继续装下去吗?你能骗其他人,你骗不了我。”
司徒薇儿退后了两步,非常无辜地看着我。
我其实是好人。
我不想撕破她的俏脸。
——如果她不妨碍我的话。
但是有人偏偏就是天生贱人、天生不要脸。
我当然就不客气:“我以前是喜欢爬树的。人在高处,会看到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例如某个女子喜欢装在人前柔弱,其实她很qiáng壮,qiáng壮到猫儿都敢弄死。司徒薇儿,你记不记得先生的娘子养了一只鹦鹉。有一天,他娘子找失踪的鹦鹉。我知道她的鹦鹉去了哪里……”
我看着司徒薇儿,她的小脸蛋慢慢变得僵硬,我的心里头乐得开花:“先生的娘子的那只鹦鹉很好看,波斯国的种,一身油光光的羽毛,嘴巴红红的,会学人说话,偶然有两句野话,都是学先生的娘子的。先生的娘子找到鹦鹉的时候,鹦鹉就死在水塘里面,捞起来,羽毛都被折了。大家都以为是被前院的狗咬死,而狗狗发现鹦鹉不好吃,就扔到水里。不过呢,我知道鹦鹉是怎么死的……”
那时候的司徒薇儿,表面是个很柔顺很纯洁的女孩子,秀气羞涩,说话都会脸红,先生喜欢她,而同窗男孩子都喜欢她。
这样,压根儿就不会有人想到鹦鹉是她弄死的。
我看到这些都无关重要。
我就闭上了眼睛,继续睡觉。
到了此时此刻,司徒薇儿依旧浑身散发着无邪纯洁的女孩子纯清的气息。
我终于明白,善良柔顺可以是一种伪装。司徒家的女子,江南的美女,娇柔纯白如同水仙花,淡淡的清香,柔柔的美。司徒薇儿,这朵小水仙,在我眼中什么都不是!
司徒薇儿用力咬着唇,淡淡的一丝红色。
她身边侍女也被她支开。她才双眼正视着我,轻轻的嗓子带着颤颤的哭音:“南宫透,我喜欢澈哥哥。”
我知道。
我一直都知道。她从小就喜欢南宫澈。
可惜——
我叹了一声:“你不累吗?”
司徒薇儿不是蠢蛋,她知道装可怜对我无效:“好的,南宫透,你想问就问吧。”
我就直接了:“我哥真的同你睡过?”
司徒薇儿薄施脂粉的小脸,露出灿烂的笑意:“睡过。”
这个直白直接的司徒薇儿,同监狱里面、在南宫澈跟前的扭扭捏捏小水仙,完全不同。
我不相信:“不要敷衍我!”
司徒薇儿手抬起来,慢慢摸着自己的肚子,很甜腻地笑着:“我孩子都有了。”
我呸:“谁知道孩子是姓李还是姓张!”
司徒薇儿顿时拉下脸:“南宫透,你可以骂我虚伪,但是你不能怀疑我的贞节!我就跟过澈哥哥一个!你不相信,你大可以,可以——”司徒薇儿激动地抽搐,但是很快,她又转了一口气,说:“南宫透,你同澈哥哥睡过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就没有可以告诉你的。如果你睡过的话,你应该明白,那种很喜欢很喜欢的感觉。”
我哈哈哈,笑了。
虽然我不清楚自己笑什么。但是,我还是笑了。好像一下子解开了数年的疑惑,一下子悟到了称霸武林的绝世武功。周围的人看着我。寂寥的高台也在看着我。看着一个疯子在狂笑。
司徒薇儿退后着,她脸色越来越苍白,都惊吓了:“南宫透,你想怎么样?”
我闭着眼睛。我把有苦有涩的眼泪都咽下肚子。我闭上嘴巴,我深呼吸——我再睁开眼睛,我看清楚司徒薇儿,我认真看着她,说:“司徒薇儿,司徒薇儿,我开始对你改观了。你以为你将来嫁到南宫家,成为南宫家的少奶奶,你会有好日子过吗?你不要痴心妄想了!南宫澈能保护你吗?他要流放啊!你独自一个人留在南宫家,而我也是在南宫家。司徒薇儿,只要有我南宫透一天,你在南宫家就没有好日子!”
我可以发誓。
我一定弄死司徒薇儿。
我发誓!
司徒薇儿愣住了,她的手用力护着肚子。她退无可退了。
我勾着冷酷的笑意。
司徒薇儿苍白了:“南宫透,你真以为自己是南宫家的千金小姐吗?”
我哼:“我娘才是南宫夫人。”
司徒薇儿呆滞的眼神突然活了。
她走近一步,说:“南宫透,你娘就不是跟着南宫姑父。总的来说,你南宫透是个野种。”
司徒薇儿如此说。
我顿时愣住了。
司徒薇儿瞪大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惊讶着,连忙掩住嘴巴,露出的那一抹胜利的笑意却掩盖不住,她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本来不能说的,我就是心直口快,我本来就答应了澈哥哥,永远保守秘密,永远不提的,但是,都是我的错……”
我娘骂我不是她亲生。
我爹骂我不是他亲生。
我不是我爹娘亲生的。
我是无爹无娘的石猴子。
这样的话,我听得太多了。
司徒薇儿继续一个人在唱着大戏:“澈哥哥告诉我的。他把你最重要的身世秘密都告诉我,难道他没有告诉你?”
我承认我失败。因为我动怒了。我的手就立刻伸出去,掐住司徒薇儿的喉咙。
司徒薇儿的喉咙真软真热。只要我的食指一用力,小水仙就会变成死水仙。江湖恩怨,江湖了。侮rǔ别人的老娘,是要做好死的觉悟的!
司徒薇儿“咿呀”了两句,手指拼命抓着我的手,宛转的一朵小水仙,眼看着就要咽下最后一口气:“南宫透,你的亲爹是卖国贼!”她的眼神充满着极度的恨意。
“如果我说出去,不要说你不能当南宫小姐,你还会被砍头!”
“南宫透,你是抄家灭族的死净种!”
“我只想同澈哥哥在一起而已。”
“还有我们的孩子。”
“澈哥哥,澈哥哥,救救你的薇儿!”
最后,我放过了司徒薇儿。
不是因为我不敢、不能、不想杀她,而是我正要用力的时候,我的手刚好碰到她的肚子。少女平坦的肚子,中央有一块硬硬的。那是正在孕育着的,小小小生命。
我放了她。
☆、君千澜
雪冬寒冷,房间里面都点了暖炉。
我望出去,正看到我娘微胖有福气的脸孔。
她抱着衣服拿到院子里面晾。
十八年来,我娘是天下间最安贫乐道的小妇人,有吃有穿,有着自己的家,有着怄气的女儿,有欢笑有生气,有赢马吊有输马吊,有欠债有借债……我该怎么开口问她,我的亲爹是不是南宫大将军呢?我能不能那么无耻呢?
我娘红润的大饼脸忽然出现在我跟前:“丫头,发什么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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