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灾逝去的人保留着对生的渴望,而战场中的将士似乎是放弃了本能的眷恋。
柳菀捂住耳朵,蹲下身子,她不愿再看,不愿再听。无法用惨烈去形容,这是孽。
yīn风裹着血腥味道还在钻进她的鼻息,手脚冰冷僵硬。耳畔堵也堵不住的呐喊,柳菀痛苦大叫出生。
“小姐?怎么了!”兵刃jiāo接声消失,小染的声音响起。睁开眼是雾气殆尽的浴室,水早已冰凉刺骨。
柳菀深吸口气,这才回应道:“无事。”
从木桶中站起,身子瑟瑟发抖,牙齿亦在打颤。柳菀不知这冷意是来自冷水,还是方才的壮烈景象。
“小姐,您的脸色……”小染正局促地站在屏风前,柳菀一走出来,她便见到了小姐那苍白的面色。
她本是在门口候着的,许久不见小姐出来,便思索着要不要进去看看,不想却听见惊呼声。慌忙间推门进去,还未转过屏风,小姐便说无事。她不敢越矩,只能站在原地。
“许是太累了,睡着了,做了个噩梦。你劳心了。”柳菀看小染着实为她担心,便解释了一句。
小染原以为柳菀面冷话少,不喜人亲近。听到她的这番说辞,先是一愣,旋即才明白这位小姐并不是难以相处的,只是看着清冷一些而已,便说道:“小姐您说得哪儿的话!奴婢自是要担心主子的,不过话说回来,以后沐浴您可要允许奴婢陪同才好。”
“沐浴之事,我一人便好。”柳菀不想在这事上废过多口舌,丢下话便匆匆回了内室,她只想裹着被子暖暖身,同时梳理一下乱糟糟的思路。
方才她又一次见到了未来,大殿下应该就是大皇子,难道他真的兵变了不成?
午饭糙糙在房中吃了一口,晚饭时出去见了展行。
“阿行,饭后方便陪我去院中走走吗?”柳菀打算将预见之事说与他听。
展行应下。一路同行,他对柳菀大致了解一二,这姑娘定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讲。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飞脊翘檐好似镶了一圈金边。
二人在廊下踱步,宅子不大,庭院一览无余。
“我看到了大皇子宫变。”
展行一愣,才反应过来,柳菀可以预见未来,道:“小姐的意思是要在下禀告主子吗?”
“如此也好早作打算。”柳菀已知道冥然同三皇子的合作,她不知这宫变会引发什么。
“我这边也要同主子联系,正好写一封信送过去。”展行挠挠头,他本应尽快书信给主子的,可他很长时间没有睡过chuáng,这一觉醒来就过了午时。又忙着安排人打探消息,便搁置到现在信一个字也没写。
二人聊着,走到了跨院,再向里是柳菀居住的院落。
“阿行!”郑铎管家在二人身后不远处,双手拄着膝盖,见展行回头,喊道:“我可找到你了,主子来信了。”
郑管家四十多岁,跑了半个院子找人,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挥动手中的信件,示意他们过去看。
展行喜出望外,一个闪身便冲了过去,扯过信,三眼两眼便看完了。
“小姐,好消息。主子马上就能到了。”说着,将信递给柳菀。
冥然的信写得极为简单,jiāo代了金林都的qíng况,并表明书信之后便动身。
信中之字遒劲刚毅,笔势豪纵。正所谓字如其人,柳菀笃定幼时那个呆呆的小哥哥一定成为了昂藏七尺的大侠吧。回想扮作方超的他,夜里来见自己的他,为什么不直接告知自己他的身份呢?
她曾经问过展行这个问题,他回答说冥然怕自己忘记了。
“主子,再过两三日估摸就能到了。”展行眉飞色舞,他盘算着时间,手则拽着郑管家的胳膊,晃来晃去。
“阿行,你也老大不小了,能不能把你这小孩子的心气改一改?”郑管家嫌弃地抖掉展行的手,躲得远远的。
“哎呀,人家高兴嘛。”展行故作害羞状,手掩住嘴巴,小眼睛还不停眨动。
郑管家一阵恶寒。别过眼睛。展行感觉有趣,又窜到他眼前做了一遍。
柳菀看着那二人,不知不觉嘴角上扬。夕阳落在身上,是她许久未体会过的暖。
三日弹指之间便可度过,当然也可发生意想不到的变故。
青州的搜查很容易便躲过去了,不过当天夜里有一拨人偷偷摸了进来。他们今夜的目的就是悄悄带走柳菀。白天的搜查是为了探出宅院布局,夜里才好行动。
四更天,便是动手的最好时机,打更人的梆子声都透着困乏,宅院中的人皆睡熟了。
暗中守卫的影子被一刀毙命,来的六人皆是高手。
为首的人悄声挑开后窗,鹞子一跃滚入屋内,反手又将窗子关好。
声音细琐,普通人根本无法察觉。小染虽有些功夫但并不上乘,加之她睡在外室榻上,并未发现内室进了人。
那人健步到chuáng边,撩开chuáng幔确定身份后,从怀中掏出个瓷瓶,在柳菀鼻下晃了晃。片刻,又掏出布袋将其装入,把开口系好扛在肩头。
他只手推开窗,再将布袋递给接应的人。在夜色的掩护下,打算逃之夭夭。
蓦地走在前面的人不知被何物击中,发出闷哼,抽搐倒地身亡。
几人立时风声鹤唳,将扛着人的那位护在中间,四下观察。
宅院的后身是一条幽暗的小巷,幽暗中走出一人,看不清容貌打扮,从身形辨认出是个男子,他手中握着把宝剑。剑已出鞘,反she着月光的寒意。
几人感受着来者身上的压迫,警钟鸣响。为首那位仓促打了个手势,其他人瞬间会意。他们分做两拨,三人上前困住来者,两人带柳菀从相反方向离开。
来者见状,身形与之具动,霎时剑气如虹,冲上前的三位刚拔出武器便被割断了喉咙。逃跑的两位亦驻足在不远处,后颈各一道血痕。五具尸体轰然倒下,来者落足抬手接住要摔落在地的布袋。
他解开布袋封口的细绳,露出昏迷不醒的柳菀。她只穿了件轻薄的亵衣,青丝杂乱散着,小脸因布袋憋闷,透着苍白。
来者蹙眉,脱下外衫裹住柳菀,才将布袋完全褪去。将人紧紧抱在怀中,飞身进入院中,落在柳菀的住处门前。
屋内黑暗一片,宅院中的人似乎都还在沉睡。
抬脚踹开房门,小染被惊醒,一骨碌爬起来,高呼:“谁?”
“掌灯!”来者怒然,低沉着嗓音,话语宛若从万年冰窟中捞出的一般。
小染一机灵,试探地问道:“主……主子?”
☆、双丝网(一)
“嗯。”冥然冷哼。
小染慌张下地,点燃蜡烛,见主子抱着个人站在屋中。
“这……”开口的瞬间,小染才看清冥然怀中之人是柳菀。话就这样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来,冷汗哗一下就流下来了。
“你去把展行叫来。”冥然将怀中人放在榻上,一边厉声吩咐小染,一边将解药滴在柳菀人中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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