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拗不过她的执着,听话地把手张开,任她摆布。
待她为他穿戴完毕,他便顺势把她笼在了怀里:“不要送。”
她乖巧地点点头。
每一次远行,一定不要相送。就好像心里珍重的人不过是清晨出门小小散步了一圈,午时便会归家。
登上游轮,阳光已大盛。接下来的半个月,青河镇该是一派明媚和暖之景吧。那么南京又会是怎样的天气呢?
辜尨压了压帽檐,神色莫辨。良久,他才发出一声轻叹。
才刚离开,就已开始思念。
第12章 Chapter02. 远方来客
“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吧。”书玉合上了课本。
有孩子噌噌噌跑上讲台,扬起小脸激动道:“谭老师,接您回家的人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
书玉一愣。辜尨已赴南京之约,此时家中俱是老迈之人,断然没有来接她的道理。
纵然知道那个人突然回来的可能微乎其微,但她仍是疾步走出了屋子。
看到院子里的人,她微微一顿。一颗提起的心收了回来,心底蔓延着一股淡淡的失望。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眉目清秀,气质上佳,一身驼色西装更是衬得他温润如玉、书生气十足。
这才是真正的斯文公子,书玉心道。却不可抑止地想起了她家的那位斯文败类,于是忍俊不禁弯了眉眼。
“书玉,好久不见。”男人看着她,笑得谦和,“没想到辜尨把你藏在这么个山灵水秀的地方。”
书玉莞尔:“贺子池,你来这里做什么?这里屋舍简陋吃食粗糙,哪里是你这种公子哥待的地方。”
贺子池笑得更开怀了:“不嫌弃,把辜尨给你安排的屋舍吃食分我一点,我就心满意足了。”
书玉轻哼一声:“你的如意算盘打得倒好,你兄长叫走了我丈夫,你又来我这里蹭吃蹭喝,合着来挤兑我们夫妻俩?”
贺子池摸了摸鼻头:“别把我和贺子峘扯在一起。”顿了顿,他开口,语气诚挚:“书玉,回来吧。我们不能没有你。”
“我早就退出了,”书玉敛眉,“现在我是一名国小教师,一屋子的小娃娃等着我给他们上课。”
贺子池忽然笑了:“以你的xing子确实甘心屈才过这样的日子,但你想过辜尨么?”
书玉不解。辜尨的心思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自始至终便希望他的妻子如现下这般活得无拘无束简单幸福。于是她疑惑:“你什么意思?”
“你知道子峘要辜尨去南京做什么吗?”贺子池不答反问。
书玉不语。她并没有看那封信。
贺子池道:“当初被盗的五份书函并没有全找回。”
书玉心里一跳。
“最后一封遗落在南京。”贺子池一字一句道,“本来辜尨半年前就该赴南京查找那封书函的下落。”
但辜尨却因她来了青河镇,并盘桓在此半年之久。
书玉嘴角一勾:“你想让我愧疚?贺子池,你这番激将法使得委实不够高明。我的丈夫我能不了解?半年前辜尨既然离开,那么必然已将诸事安排妥当。我倒好奇到底是哪一个脓包接了这个任务却完成不了,还要累我丈夫去南京。”
一番话说得贺子池清俊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书玉细细地观察他的面部表qíng,倏而一笑:“莫要告诉我,那个脓包就是你?”
贺子池忍不住咳嗽起来。
“说来也是,”书玉抱臂思索起来,一条一条线索抽丝剥茧般展开,“你的口才与思辨能力一向处下风,竟被派来劝说我回归。谁都知道冒着辜尨的威压来我这里绝不是件轻松的事,却偏偏派了你,想来是走投无路不得不拉个替死鬼来受气。”
“若要说当替死鬼,再没有比任务失败的人更合适了。”她笑了笑,眸光轻转,“我说得是也不是?”
眼前的女子一身粗布绵衫,却掩不住一身光华,灼得贺子池别开了视线。任谁也不会愿意放这样的人归隐,奈何护着她的那个男人手段太过qiáng硬。贺子峘不愿来趟这趟浑水,组长不能做出尔反尔的决定,其他组员连在书玉面前开口都会犯怵,还有什么人比他更适合当受气包的呢?
他苦笑:“许久不见,你还是一样伶牙俐齿。甘拜下风甘拜下风。”
短短一句话,书玉彻底明白了。却听贺子池又道:“这一次的任务很难,真的很难。我们必须封锁所有的消息,因此也无法光明正大向上头借人。你不来,我相信以辜尨的能力一样可以把事qíng办妥,但他要花更多的jīng力更多的时日。你知道,无论是我们,他,还是你,都等不起。”
久而生变这个道理,再没有人比书玉体会得更透彻了。
贺子池盯着默不作声的谭书玉,心里愈发没底。到底该如何游说才能让这尊大佛愿意出山呢?qíng急之下,他口不择言:“你去助他,也好早一点完成任务,你们就可以早一点回来了。”说完他才发现,这句话分明就像哄一个三岁娃娃,哪里入得了书玉的耳?于是更加颓丧了。
书玉却没有出言相讥。她撇下他径直走向了院子的出口。他急道:“你要去哪?”
她头也不回:“既要出发去南京,总得先向家里道个别。”
他一愣,这是……答应了?他心内一阵雀跃。居然成功了!他成功地说服了谭书玉!然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哪一句话说动了她?
蓦地,他想起贺子峘曾说过的话。
“若要劝动谭书玉,旁的理由统统不要,只要一个辜尨,足矣。”
但贺子峘接在这句话后又说了一句:“但是没人敢用这个理由,因为没人能承受得起辜尨的怒气。”
贺子池双肩一塌,已经预见了自己悲惨的未来。
第13章 Chapter03. 乡关月明
南京已到了落英缤纷的时节。半年来生活在青河镇,此刻书玉竟觉得与都市隔阂了起来。
终是回到了人烟之地。
眼前是一幢古色古香的戏楼。仿明代的建筑,却又画蛇添足地加了许多富丽堂皇的边角设计,虽看着美轮美奂,然在书玉眼里,却是不伦不类。
这是这座都市最奢华的销金窟。有金钱尚不足以进,唯财富与地位并重的人士方可入内。
戏曲,本就是高雅人才赏得来的阳chūn白雪,自然比那靡靡之音的夜总会来得高端。然而不过换了一张昂贵的皮,便能改变内在么?
书玉讥诮地望着戏楼匾额处以镶金瘦金体勾勒的“乡关月明兮”,转头问贺子池:“就是这里?”
贺子池点头:“对,最后一封书函应该就在这月明楼内。”说话间,却见书玉大剌剌地就要往里走,连忙上前拉住她的手臂:“你gān什么?不回总部一趟?大家都很想你,组长也很想你。”
书玉看了贺子池一眼:“哦,你的意思是让我休息一天,然后叫组里的人给我摆桌接风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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