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玉白他一眼, 小心翼翼颤颤巍巍地继续迈开步子。
亚伯在前方喊:“唉你们两个怎么走这么慢?辜,你看看谭都迈不开脚了, 你就不能绅士一些背她走过这一段吗?”
书玉:“……”
辜尨耸了耸肩, 侧头看书玉:“你确定你现在这个仪态就比让我背着走好看?”
书玉内心挣扎了几番:“我要自己走。”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怎么也得把威仪撑住。
辜尨状似赞同地点了点头,伸手去扶书玉。老婆都这么坚决了, 他还能说什么?
于是一个牵着另一个, 在雪化初霁的山间小路里头,慢悠悠地往下走。
待三人抵达大鸳鸯天, 天边已吐了半缕晚霞。
韩擎裹着大衣, 咬着根烟等在路口, 看那三人chūn游似的闲庭信步走过来,忍不住开口:“你们怎么回事,大早上天就放晴了,现在这个点才下来?路上遇到黑熊了还是掉坑里了?”
辜尨笑道:“路滑,我走得慢,让你等这么久,对不住。”
韩擎挑了挑眉,看看辜尨又看看书玉,轻笑一声:“你这脚程是有够慢。”
书玉窘窘地红了脸。
“走,下鸳鸯天。”韩擎一边走,一边抖了抖大衣,“我真是在这大鸳鸯天待够了。这里的饭菜淡出鸟来,我得下山开开荤。”
既已在大鸳鸯天会了面,几人也不做停留,直接顺着山道往下走。
“佛寺里当然只有素菜。”书玉从辜尨提着的袋子里拿出一个红色绣囊,“喏,你没能上得小鸳鸯天,我帮你祈的福。新年快乐。”
“谢谢啊。”韩擎接过那小囊,打开收口,看了看里头加了佛印的金箔,“哟,怎么是平安符。辜太太怎么不给我求个姻缘?”
书玉忍笑:“你韩小爷要是少逛几次花楼夜总会,姻缘自然也就来了。”
韩擎抖了抖:“你年纪轻轻,说话的口气却和我家里头那群老妈子像得很。”
“看来有人不想要这小鸳鸯天求来的符了。”书玉一挑眉毛,伸手作势就要去拿韩擎手里的平安符。
韩擎动作麻利得很,一下就把平安符揣进了兜里,一双鹰眼笑得不怀好意:“诶,送出去的礼,哪有要回来的道理,你说是不是,辜先生?”说罢三步并两步蹿到了辜尨身侧,低声耳语,“你这媳妇,越来越厉害了啊。”
辜尨笑了笑,没有说话。
韩擎赖在辜尨身边倒不走了,刻意放慢了步伐与他一起落在了后头。
“这一趟去小鸳鸯天,碰上有意思的人没有?”韩擎斜眼瞟辜尨。
辜尨淡淡道:“看来,你在大鸳鸯天碰上有意思的人了。”
韩擎忽地爆了句粗口,吸了口烟,道:“嗬,一群小兔崽子。”言罢,三两句话简短地说了从嘉穗处探出的信息。末了,把穆雅博的提议搬了出来。
“你说,这提议我们接受还是不接受?”韩擎在烟雾缭绕中眯了眯眼,“我觉着,这事儿,咱不揽。我们又不去地宫,拿那些东西做什么?他们想要我们手里的东西,让他们拿出诚意来。先前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撩我们的人,算个什么事?”
辜尨微微蹙了眉:“不要这么早下定论。他们的那位大人,来头比我们原先想的要复杂。”
韩擎一愣:“怎么?”
辜尨道:“他是个不会死的人。”
“什么意思?”韩擎僵了僵,“能有先前碰上的小顺子悬乎?”
辜尨看了他一眼:“还要麻烦。”
“还记得当年在伦敦,囚了亚伯来迫我参透刀式的那个家伙么?”辜尨忽然开口问。
韩擎皱眉:“记得。怎么,那怪人又来找你了?”
“没有。”辜尨摇了摇头,“只是我碰见一个人,那个人的刀式让我想起了当年的怪人。”
辜尨眯起眼,抬头望着放晴的碧蓝天幕:“嘉穗侍奉的那位大人,他在小鸳鸯天试我的刀法和当年mr. x让我参破的前五式,一模一样。”
韩擎难得地露出了一丝苦笑:“这么说,这个不会死的大人和当年那个没有脸的怪人还有难解的联系?”
辜尨没有说话。
“我说,你就不该回来从政。”韩擎叹了口气,“后悔么?”
辜尨抬眸,目光追随着前方和亚伯打打闹闹的书玉,蓦地笑了:“值得。”
韩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深深吸了一口烟,难得没有出言讥讽。
辜尨收回目光:“过几天找个时间拜访一下阎王。当初他让贺子峘写信把我从青河镇叫回来,这才卷进这个局里,如今不拉他下水,实在说不过去。”
“也是,”韩擎笑了,“谁让阎王当初算计到你头上?”
辜尨压了压帽檐。有一些话,他没有对韩擎说。
原先,他断定阎崶为了将嘉穗拉出火坑才设计让他和书玉接了那封带饵杀令,从而卷进事端,与阎崶同仇敌忾扳倒那个诡谲莫测的满清遗贵。
可如今一步步走来,这个推断有些单薄了。
或许阎崶当初的本意确实只是寻求盟友而已,但眼下事态却告诉他,这一环又一环的遭遇,他躲不掉的。
也许从很久很久以前,这个命数的罗盘就已隐隐转动。
从他踏上异国求学的道路起,从他偶然遇见那个对刀术有着莫名执着的古怪科学家起,或者,从他第一眼看到书玉起。
他躲不掉的。
时间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走这条路,遇到她,爱上她,用尽手段将她娶来做自己的妻子。
“想什么呢?”韩擎问。
辜尨笑得云淡风轻:“想回家吃媳妇做的饭菜。”
韩擎抛了一记鄙夷的目光,不过立马又蹭上来:“能给我留一份么?”
辜尨睨他:“滚。”
大鸳鸯天,客厢房。
白衣长袍的男人半倚在小榻上,温和地看着在他面前站定的年轻男子。
“大人,辜先生和韩先生一行人已经下了鸳鸯天。他们没有发现我们的人还留在这里。”
“雅博,我以为这一次你该留在南京城内,怎么这么突然也来了鸳鸯天?”礼宫秀明淡淡问道。
穆雅博躬了躬身:“回大人,我担心嘉穗xing子太急躁,坏了计划。”
“还有呢?”礼宫秀明抬眸。
穆雅博沉吟半晌,答:“我听闻那个追着大人跑了五年的镰仓女子也跟来了这里,所以……”
礼宫秀明轻轻笑了:“你不放心么?”
穆雅博额上冒了一层细细的薄汗:“我只是担心……”
“担心我要了她的命,是么?”礼宫秀明温言道,“与我尽鱼水之欢的女人总归要被蛊虫侵体,xing命不保。你不想再看有女人因为这个丧命,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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