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屈指扣了扣扶手:“不必激我。如果你想要这个谭书玉作你的影子,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得自己去将她擒来,拉皮磨骨,且还要淬炼她的忠心。毕竟谭书玉年纪已不小,思想已初步成型,能不能收服她就看你的本事了。”
她心头一喜,大人这是松口了。
“大人,我并没有想将谭书玉擒来磨骨的意思。”她缓缓将自己的心思全盘托出,“不用她来磨骨,我磨。”
大人一愣。
“族内最顶尖的影子终其一生也不知道自己是个影子。我知道以我的身份没有办法得到这样一个自出生起就磨骨作我影子的好苗子,但如今我却可以另辟蹊径。”
她抬眸看向太师椅上的大人,目光灼灼:“我自愿磨骨,磨成谭书玉的样子。她不必知道我的存在,我却能依附她的资源生长。虽自古只有被磨骨的影子,没有被磨骨的正主,但我愿意做第一个磨了骨的正主,望大人成全!”
小室内一阵沉默。
过了许久,大人的声音在头顶徐徐响起:“你用这样的法子让谭书玉作那个不知自己是影子的影子,不觉得有些冒失么?”
她垂头不语,冷汗已浸湿了后背。
“磨骨磨的不止是形,还有身和心。你自愿磨骨正形,必然也自愿去模仿谭书玉的xing格举止,你自己觉着,这样的你到底是正主还是影子?”
冷冰冰的话语如浸了盐的鞭子,一下一下鞭打在她的脸颊,火辣辣的,好不难受。
“请大人成全。”
大人轻轻地“呵”了一声:“我头一次听到如此冠冕堂皇的理论。明明上赶着要去作别人的影子,却还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是正主?”
“我族内之人不得有这样的媚骨之态。我不准。”大人冷冷拍了板。
她以头触地,行了一个大礼:“大人,这绝非我嘉穗媚骨,只是这个方法确实能给您带来诸多好处,我都是为了您考虑啊!”
大人默了默,似在思考什么。又过了许久,他开口道:“你自己想清楚了?”
一股狂喜自她的心底升起:“想清楚了,嘉穗决不后悔!”
“那好吧,让人领你去磨骨司。”他叹了一口气,“不过你已经这般年纪了,磨骨必然要吃很大一番苦头。不过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怪不了旁人。”
“去罢,别忘了你今天的保证。”
“谢大人!”
她在磨骨司里待了整整三个月。
三个月的非人经历竟比仿地宫的一十四天还要痛苦难熬。好几次她疼得晕过去时,曾一度产生自我怀疑,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
三个月后,她再度出现在众人眼前。
她无比坦然地享受着众人对她新容貌的惊艳,亦悠然接受同期掌家人对她惊世骇俗举动的不耻。
过程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拿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诸人的反应中,穆雅博的反应是最为激烈的。
“你为什么要磨骨成别人的样子?你是对自己的样子有什么不满吗?什么叫另辟蹊径作‘第一个磨骨的正主’,你这分明就是送上门给人家作了影子!”
她温言安抚着青梅竹马的小qíng人:“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大人和你呀,如今连你也要和那帮人一起批判我么?”
穆雅博忽地笑了,眼底蓦地一片苍凉:“嘉穗,你不要当我是傻子。往日我愿意为了你□□qíng里的瞎子,可如今我却不能再糊涂了。我喜欢的是那个单纯娇憨的姑娘,而不是眼前这个有着花容月貌但我却不认识的女人!”
她从未见穆雅博发这样大的火。
“你现在正在气头上,说的话不理智。等你冷静了我们再谈。”她无心应付他幼稚的怒火,转身就要离去。
“你现在走出这个门,我心里的嘉穗便死在了这一刻!”
她顿了顿脚步,却也只是这微微一顿,下一瞬她大步走了出去,任穆雅博在她身后bào跳如雷。
她还有很多事qíng要做,接手谭书玉的人生须得一步一步慢慢筹谋。
她嘉穗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却不想,这一步走出房门却造就了她与穆雅博长达数年的分离。
她蛰伏在暗处,仔细模仿谭书玉的一颦一笑,并在谭书玉决定赴英伦留学之际说服了大人,得到了一张同样去往伦敦的船票。
远洋游轮上,腥咸的海风灌满她的鼻腔,她捏着帽檐的手微微颤抖。
她知道,她要随着这艘巨轮开往一个全新的人生——哪怕这个人生是好是坏,长久抑或短暂,她都义无反顾。
离开了大人的势力范围,她可以大胆自由地呼吸。
前半生心惊胆战,却如爬山虎般攻克艰难险阻地抵达了如今的位置,她从不将其归功于气运。她认为,这全是她筹谋有功,算计得当的成果。
谭书玉么?北平谭公的嫡孙女?
呵。等着我来接管你的人生吧。
彼时她永远也不会知道,踏上伦敦土地之后她的人生轨迹会有怎样的扭转。
她也不会知道,大洋彼岸有个叫做辜尨的男人,会生生斩断她坚韧的爬山虎之藤。
海风依旧凌冽,令人颤栗又振奋。
海鸥在空中盘旋啼鸣,却也不会告诉她接下来的命运与人生。
——《番外·爬山虎》完——
第185章 chapter44. 棺内信笺
花香飘出的刹那,书玉心神微微一dàng, 继而条件反she地伸手捂住辜尨的口鼻。
她不知道这个花香会不会对辜尨身体里的shòuxing有什么副作用, 若是他再发狂一次, 她可受不住了。
辜尨先是一愣, 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于是单手握住她的手腕轻轻啄了啄,低笑道:“怎么,担心我?”
她qiáng行板着脸道:“我是担心我自己。”顿了顿又补充,“还有孩子。”
他忍不住哈哈大笑:“放心, 我如今好得很。大概是因为……先前你为我的那番疏导做得好。”何止是好,实在是叫他食髓知味, 惦念得很。
她不禁红了耳根, 一把抽回了手忿忿道:“你还说!”
他越发笑得欢畅。
她扭头不去看他,只看向琴棺里的那朵花:“你说, 为何梅的棺木里只有这一朵花?”
他敛了调笑,摇了摇头:“我也猜不出棺主的心思。她jīng心布了这么个局,就是要引某个人到这个地方吧。也许这朵花是她留给那个人看的?”
书玉想了想, 是有几分道理。可是如今这花还在, 是不是就意味着, 梅等待的那个人并没有来到此处?或者来了, 却没能参透琴棺的玄机?
她蹙眉望着棺内的这朵花。玫红色的花瓣娇艳yù滴,层层叠叠地裹着嫩huáng色的花蕊。
花蕊当中隐隐闪着晶莹的光, 仿佛携着几颗露珠。
“咦?”她忍不住凑近看了看, “花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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