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这是幻象?沈昭昭一愣,只是这一会的功夫,脏兮兮的小孩已经扒开了人群冲到了修士的面前。
他仰着脸,纯净如琉璃般闪烁的眸子中晶莹剔透,清晰的倒映着修士的身影:“那,那么,我也可以吗?”
他说话尚有几分不灵光,口齿颇为别扭,想来是许久没有练习说话的缘故。
“当然可以,”修士摸了摸他的头,“只要你在一个月之内到达墨元宗即可。”
这孩子被摸了头,眸光中像是盛满了漫天繁星,坚定道:“我一定会去的。”
透过这个孩子的瞳仁,沈昭昭突然看清了眼前修士的面孔,剑眉星目,比她见过的面貌要更年轻许多,但仍然很好认。
是凌轩。
那个曾经将晏长庚推下山崖的凌轩!
沈昭昭张大了嘴巴,将目光艰涩的移到了那个脏兮兮的孩子身上,简直不敢置信。
难道……这就是小时候的晏长庚?!
还没等她完全消化完这个消息,身后嘲弄玩笑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大到将修士说的话完全淹没,也将这整片天地都淹没。
“扫把星也要拜师做仙人啦,哈哈哈。”
“就凭他这个样子还想去墨元宗?我看他是在做梦吧!”
“扫把星扫把星,有娘生没娘养,黑漆漆,脏兮兮,克父克母克兄弟……”
凌轩淡淡一笑,并没有打算在这里多留,御剑飞去。而随着他的离开,那个孩子遭受了一场噩梦一般的遭遇。
他被几个大一些的孩子围在一起,狠狠的按在地上,啃了一嘴的泥巴。
“够了!够了!你们快放手!”沈昭昭急忙忙的扑上去想要拉开这一切,然而所做的都是徒劳,他们的拳头毫无障碍的穿过她的身体,雨点似的落在小孩的身上。
“没人要的杂种也想去墨元宗?晏长庚,我看你小子是活腻了吧,恩?这几天没挨打?”
“打,打断他的腿让他动也动不了!”
沈昭昭呆立在了一旁,竟然真的是晏长庚……这难道就是他小的时候吗……
小小的晏长庚用小小的护住头,只露出里面两只黑到发亮的眼睛。
即便是爬,他也会爬到墨元宗去。
半夜,拖着一条伤腿,晏长庚离开了那个他睡了多年的柴房,临走前将他一直睡着的糙堆一把火烧了个gāngān净净。这个村落里,再也不会有他存在过的痕迹。
沈昭昭静静的跟在他的身边,一言不发——无论做什么,眼前的人都无法察觉她的存在,她不是一个参与者,只不过是一个旁观者罢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晏长庚又累又渴,倒在了路边。淅淅沥沥的小雨哗啦啦的落下,晏长庚张着嘴,吮吸着从树叶上滑落的水滴。gān裂的嘴唇因此得到了濡润,却衬得他的脸色越发苍白。
即便碰不到,沈昭昭也能看出来,他生病了。
“休息休息吧,这样下去你会把自己耗死的。”明知道对方听不到,沈昭昭还是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她担忧的看着小晏长庚,心蓦地揪在了一起。
晏长庚没有停下,直到有一天他晕倒在了路边。
之后,一个修士碰巧御剑路过了这里,停了下来。
沈昭昭的心剧烈跳动起来,她一跃而起蹦到了那个修士的面前大叫道:“不可以!你不可以过来!你走开!”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凌轩。
她当然阻止不了凌轩,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凌轩走到了晏长庚的旁边将他扶起来,探了探他的额头,然后盘腿坐在地上给他输送着灵气。
不一会,晏长庚迷迷糊糊的转醒,看见这个眼熟的面孔,期待道:“仙人,我一定会到墨元宗的……”
凌轩看着他,叹道:“年纪虽小倒也是心xing坚韧,罢了,我祝你一程,若是有缘,入我墨元宗也算是缘分。”
晏长庚听到他这句话后,几乎立刻撑着身体就坐了起来,不敢置信道:“仙人,你会带我去吗?”
凌轩微笑着颔首:“你若资质上佳,做我弟子也是极好。”
“真、真的吗?”晏长庚激动的眼中光芒一闪一闪。
“你叫什么名字?”凌轩笑到,他曾经是真的属意想要将这个孩子带到自己的门下,悉心教导。他这样想着,曾经是真心真意的。
直到,那个名字从孩子的口中念出——
“晏长庚。”
抑扬顿挫,清音朗朗。
凌轩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眸光中波云诡谲,涌起了杀意。
沈昭昭捂住了眼睛,她知道,这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我、我不是扫把星……”晏长庚磕磕巴巴的解释。
他年纪虽然小却已经学会了察颜观色,这样的表qíng他见过太多太多,却哪个都比不上这个可怕。
谁在意你是不是扫把星?他们只在意你是不是那个未来几乎踏平修仙界的天泽君。
“我知道。”凌轩说道。
晏长庚手足无措的看着他,却听他继续道:“我会带着你走。”
“真、真的吗?”
“不要相信他,晏长庚不要相信他。”沈昭昭绝望的开口,她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那不是拯救的手,那是一双推你入地狱的手。
“不要……”
难怪希冀的眼神一点一点的暗淡,小小的身体又瘦又弱,掉下去的时候根本没有一点点的反抗——他的力气太小了,小到,即便是事关自己生命的事qíng也根本不能撼动分毫。
他像风筝一样的从崖边坠落,眼神中的迷茫还未褪去。
“……为什么?”
“我……甚至不可以活下去吗?像别人一样……”
凌轩扣住腰间的配剑,目光冷冷,声音冷冷:“不可以。”
“你没有资格。”
晏长庚伸出的小手像是在等待着谁的救赎,然而谁也没有来。他却得到了一个残忍,却真实的答案。
沈昭昭跪在崖边,想要抓住他的手,却只能看着他掉落,看着他眼中的光一点一点熄灭,最后只剩下糙地燃尽后的灰烟。
“我想让你活着……”崖边仿佛有着什么禁制,沈昭昭跳不下去,“即便以后的你是怎么样,现在,我都想让你活着……”
可是,谁也听不见她的声音。她揪着心口,痛的快要死掉了。
五六岁的时候,她在做什么?她不记得了……在沈泠膝下撒娇,在沈归舟的纵容下无法无天?
在那样的时空里,晏长庚经历了怎么样的黑暗?
她呼吸都要停止了似的,下意识的扼住了自己的喉咙,眼前一片发黑。接着,视线里下了茫茫的雪花。
“青羽宗虽然现在还不大,但是依仗着墨元宗,势力也越来越广,”一个穿着锦衣华袍的小少爷爹爹不休道,“墨元宗弟子资质都太好,小爷我过去未必能有什么好的待遇,与其去受人欺负,倒不如来这里好好享受,更何况我爹与杨掌门还有旧jiāo。对了,我叫韩羽,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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