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钰此时身处离京城一百里之外,一个叫渭州的地方,当得知这一消息时。
他打翻了面前的茶杯,水浸湿了一份刚刚送来的加急文书。
胳膊挥动的时候,又一个不小心,挥倒了油灯,微热的灯油泼在书案上,差点就烧起来了,有些灯油还泼到他的衣服了。
这一连窜的失态,把报信人都吓了一跳。
“小侯爷,你这是……”
安平钰抬手,制止他说下去,“你带着一队人,沿着怒江的方向寻找,若是找到了,不要轻易动手,快速回报于我。”
“小侯爷这样做,怕是不妥,听说襄王也已经出城寻找了,而且他调集了城外守军一半的人数,兵分四路,一路找了下去,您还是不要参与的好,以免引火烧身。”
安平钰一向温文的脸上,也难得现出怒意,“他找他的,我找我的,各不相gān,你传我的命令,快去找,不行,我不能在这里等,你们先去,我随后就到!”
随从见劝他不住,便又问道:“小侯爷如何得知,他们一定就会往怒江跑?按道理说了,此人胁持襄王妃,是为了牵制赫连晟,但也可能只是私人恩怨,小人听说这位襄王妃进京之后,得罪了不少人,会不会是宫有人想要她的命?”
安平钰冷笑道:“是谁绑的,暂时还不能肯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绑了人,人无处可逃,只有怒江上连绵几十里的浓雾,能让他们藏身。”
还有一点,他没有说出来。木香进京以后,接二连三遇到的危机,都跟怒江有关。
而他们中间,与怒江有关的人,除了唐昊,便只剩一个苗玉轩!
随从应声退下,独留身影单薄的安平钰,站在窗前,望着窗外连绵不断房屋,天色尚早,街道上仍有熙熙攘攘的行人。
虽处闹市,他却从未感觉到充实过,他一直都是孤身一人,身边不曾有人相伴。
而在京城中,每个听见襄王妃失踪的人,心qíng又截然不同。
唐焱顶着一张苍白的脸,去了襄王府,是打深虚实,还是真的关心,这个不得而知。
从襄王府出来时,与对门的太子唐昊打了个照面。
“咳咳,”唐焱又咳个不停,一手捂着嘴巴,一手对着太子打了抱歉的手势。
唐昊满眼讥讽的看着他,“既然病了,就不要总是在外面跑,谁知道你到底得的什么病,自己病怏怏的也就罢了,可别把病都传给别人!”
面对如此直白的嘲讽,唐焱没有生气,还是那副弱弱的模样,“多谢太子殿下关心,臣弟听说襄王妃出了事,所以才前来看看的。”
他说完,眼睛似是而非的瞄了眼唐昊,却见唐昊还是一脸的嘲讽。
“那个野蛮女,天天得罪人,谁知道这次又得罪了谁,还招了绑架之祸,我看她八成是回不来了,即便回来了也不……”
“殿下口下留qíng,有些话在心里猜忌就罢了,还是不要说出来,尤其是当着襄王府说,”唐焱不想也不愿听他后面的话,用后脑勺想,也知道他要说什么。
唐昊哑声了,他得意忘形了。万一被赫连晟听到,这仇又结深了。
不过,赫连晟出兵在外,就连唐皇也奈何不了,如果这时候,苍澜人动乱,一定很热闹。
同在京城的木清扬,在得知此事,想的就复杂了。
有恨,也有……呃,更深的东西,他不去想,也不去琢磨,只当他不存在,看不见就够了。
但是他意识到,这一次木香失踪,于他来说明,是个很好的时机。
吴青跟严忠、大飞都跟着赫连晟,三人被派往不同的方向。
赫连晟站在城楼之上,眺望天边处的夕阳。
吴青没敢告诉他,彩云被人打的头破血流。要是让主人知道,他只会更担心夫人的安全。
先前,他们按着彩云叙述的,找到那处巷子,又在附近,寻到木香留下的暗号。
可是找寻了许久,也没再见到那几人的踪迹。
直到吴青发现附近的三口井中,有一口是旱井,下去查探之后,发现了密道。
木香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已身在一艘小船上。
船行在一条水势凶猛的河流中,她朝四周望去,只看见山顶上的绝壁。忽然就明白了,这些人竟然带着她,从崖顶攀爬下来,坐上了小船。
至于她为什么敢肯定是攀爬,而不是寻到路下来。
一方面是因为他们身上的伤以及裹着的泥巴,另一方面,是这样的悬崖,短距离内,根本无路可寻,他们也不能带着ròu票,行走的太远,以免被赫连晟的人发现。
将她弄晕,可能是用绳子,将她从顶上放下,上下都有人接应,此事便可成。
“醒了?是不是很冷?是不是很惊讶,我们为何能从那么高的地方攀爬而下?”说话的人,还是那个领头的。上了船,他gān脆将脸上的黑布扯掉。
木香没有理他,她动了动双手,发现绑着她的绳子没有了,但她整个人虚弱的一丝力气都没有,连抬手都费劲。再扫视了一眼船上的人,除了原先山顶上的人之外,又多了两个人。
这两人,无论从气势,从身形,还是从他们一动不动握剑的手势,都足以看出,他们与泅龙帮这一批残渣,不是一个档次上的。
她甚至怀疑,这两人,如果一对一的话,吴青都未必能一举拿下。
那人见她盯着如同木桩似的两个人,抖动肩膀笑了两声,“没想到,你还有点眼力,还能看出他们二人不寻常,没错,不怕告诉你,这次绑你,可不是光我们几个,对付赫连晟,不多找些帮手,哪能成事。”
“你话可真多,”木香的表qíng,在一瞬间,褪去所有的qíng绪,只留下冷酷如冰,一双水汪汪的黑眸,放she出来的,也不再是若无其事的淡定,而是由内至外的冷,甚至还带了一丝果绝的yīn厉。
那人压根没料到,她会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还以为药下的不够,赶忙向旁边的人询问,“你们究竟加了多少的迷药,为什么她会像没事人一样?”
“不可能,这药效,即便是她醒了,但在两天之内,她就是个废人,动一下都费劲!”
那人似乎还不确定,伸出脚踢了她一下,发现人没有动,这才放心。
他这一举动,引来其他几人的哄笑。
却有两个人没有笑,转过头来,看了眼木香。
小船在江中急行,顺流而下,都不用费力划桨,只要派两个人站在船头,把握住方向即可。
木香缩在狭小的船舱里,她很清楚,此时不是逃走的好时机。
江水湍急,纵然她可以跳下去,也可以抵抗寒冷刺骨的江水,但她不能cao控河水的流向。
到时只会被江水冲的晕头转向,要是走了背运,撞到岩石都是有可能的。
既然逃不掉,她便闭目养神。
那些人给她下的药,确实厉害,就连集中jīng神这种小事,她也得费了很大的劲才可以完成。
小腹处也是一阵一阵的痛,她想,一定是被那人踢伤了。
藏在身后的手,悄悄摸到一小段铁器,她握进手里,细细摸了一会,才搞清,这是船工在修船时,遗落地上的一根铁钉。
第167章 船行江中
坐在她对面的头领,可能知道她跑不了,可能又想到路途还远,就泛起困意来了。
不光他犯困,其他几个泅龙帮的人,也犯了困。
这几日,他们没日没夜的盯着襄王府,又得很小心的不被人发现,一路上躲躲藏藏,发不容易出了京城,快要安全了,很自然的,防备心少了很多。
这一切,看上去似乎都很正常,没有异样。
他们几个人昏昏yù睡,坐在船头的两个人,可是丝毫睡意都没有,不光没有睡意,在其他人睡去之后,那两人很有默契。
一个盯着四周,一个负责盯ròu票。
木香藏起那枚钉子,藏进了袖子里,再抬头看向其中的一人,“你们是想将我带到往怒江是吗?你们不是南晋的人,也不是燕国的人,更不是苍澜人……”
她停了会,随后很笃定的道:“你们是陇西人!”
那人眼神没有一丝波动,也没有开口说话,好似没听见木香说的什么一样。
他不动,木香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曾经听说陇西人擅用巫术,而陇西本地人,因为长年生活在山区之中,空气cháo湿,yīn气极重,所以那儿人的眼睛透着一股yīn沉,说句不好听的,生活在底沉的人,身上都散发着一股浓重的霉气,且他们的骨骼跟其他三国的人都不同。
最重要的,是他们穿的鞋子,居然是极特别的橡胶制成,虽然外表看不去,与普通的鞋子无异,但只要仔细看他们的鞋底。就会查觉,他们的鞋子是可以防水的。
木香眉间的冷意骤深,“是苗玉轩派你们劫人的,是吗?”
那人眼珠子转动了下,但仍旧没说话。
木香继续将心中的猜想扩大,“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呵,他脸皮可直够厚的,此事他预谋已久了吧?上一次山庄的劫案呢?也是他做的?他跟谁合伙?唐昊?”
她每说一个字,都会仔细观察那人的神qíng。这两人各方面实力都很qiáng,不是一般人,要想从他们身上得到有用的信息,很难,非常难。
但凡事都有两个方面,最难攻克的人,好比一块生铁,时间久了,上面也有会细小的裂fèng。
所以,关键的问题,是你如何敲打,让这铁又硬又冷的铁板,裂开一道fèng。
在她提到山庄结案的时候,那人的眼神中,似乎闪过些什么。但在他提起唐昊时,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出现这种qíng况,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真的不知qíng,二是唐昊没有参与。
要说唐昊没有参与,杀了她,她也不信。
“苗玉轩那个混蛋,接二连三的找我麻烦,等见了他,我非得好好质问他不可,这世道也确是如此,有能力,有实力,便可以为所yù为,想怎么gān就怎么gān,可是他忽略了一点,有些人可以任他宰割,有些人,是他碰不得的,”狠话放完了,见那人的眼皮子微微一合,她至少又可以确定一点,在没有见到苗玉轩之前,这两人不会让她有事。
“你别以为不说话,我就不知道了,这几个人是你们弄晕的吧?在这种地方都可以睡着,不是他们心大,而是有人给他们施了催眠术,我说的对吗?”
真以为别人都看不到这一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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