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没什么胃口……”
赵政微微一叹,越发担心。
“是不是病了,一会我让太医令来给你看看。”
梁儿低下头,她所忧心的事无法与赵政说,就算太医令来了也是无用。
“不必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谁知赵政竟收了忧色,抿唇一笑,逗她道:
“怎么不是大事?吃这么少,如何能生养出小公子来?”
梁儿看向他,努力的扯出一个笑颜来。
赵政这么想让她开心,他的好意,她应该领下的。
用完了膳,赵政便又去处理政务了,临走还不忘将太医令召来给梁儿看诊。
莫然死后的新任太医令名叫夏无且,很是年轻,不过二十出头。
他是赵政一手提拔起来的。
听闻他祖上本是周朝末年的名医,无奈几代衰败,到他这一辈才终于又有了些行医的天赋。
可惜家族已远离王室太久,他只得从民间的大考一路晋升,终于凭借一己之力进入了太医院。
赵政早就打算弃掉莫然,便一直暗中考察新人,最后将这夏无且破格提至了太医令的高位。
“梁儿姑娘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心中有些郁结,故而影响了食yù。若是无事,平日可多出去走走,看看风景,转换一下心qíng,或许胃口就会好一些了。”
夏无且头戴官帽,身着灰衣,相貌中等,一脸和善。
虽是身居太医院的最高官职,却也并不以为宫婢诊治为耻。
“多谢大人。”
梁儿欠身一拂,不失恭敬。
太医令直接服务于秦王,可以说,他的手中掌握着秦王的xing命,他若不忠,秦王便难活。
赵政选择了夏无且任此职,就说明他定是足够可信的。
夏无且见梁儿深得大王宠幸,还能做到如此谦逊,亦是也对她生了几分好感,淡淡一笑,道:
“行医治病,乃是在下职责之所在,姑娘无需言谢。倒是大王对姑娘的qíng谊甚切,着实令在下感动。”
梁儿一顿。
片刻,她缓缓抿唇。
是啊,赵政每日政务那么繁忙、那么cao劳,还那般关心她,她又怎能让他担心,拖累于他?
那未来之事,历史已定,再是忧心也改变不了。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在这自哀自怜,还累得赵政牵肠挂肚呢?
倒不如活在当下,好好珍惜与他在一起的每一日,也可让以后少些遗憾……
思及此处,梁儿起身与夏无且告辞,她即刻去了温明殿,却见赵政并不在此。
她寻了个内侍问了赵政的去处,得知他正在洛华池。
梁儿疑惑,处理政务怎么会去洛华池?
靠近洛华池时,便已能看见赵政立于亭中的背影。
梁儿会心一笑,只想快些走去他的身边。
守卫的禁军见来人是梁儿,便也未加阻拦,直接将她放行。
赵政听到声音,回头时,竟见梁儿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正扬着小脸对着他嫣然浅笑。
赵政一滞,还未开口,便忽听有人大叫:
“妖女……妖女!……”
梁儿的笑意僵在脸上,低头寻声看去,见赵政身前竟是跪有一人,只不过方才被赵政挡住,故而她并未注意。
而那人四十多岁,面上有大把的胡须,看着十分眼熟,梁儿却想不起究竟是在哪里见过。
“住口!”
赵政怒喝。
可那个人俨然是被吓傻了,竟然不理会赵政的呵斥,还一边圆睁着双眼不停的喊着“妖女”,一边连滚带爬的调头就要跑,却被守在亭前的禁卫拦回,趴在地上瑟缩不已。
“他……是谁?他口中的妖女……是我?”
梁儿满面不解,侧头问向赵政。
这亭中仅有她一个是女子,那么“妖女”也定是在叫她了。
“梁儿……”
赵政眉目纠结,正不知应当如何与她说,忽然远处又有几人被禁卫拖着过来扔入了亭中。
他们一进来便低着头连连叩拜,大叫着“饶命”。
可还没叫几声,就听见身后有人在叨念“妖女”二字。
几人回头看去,见是旧友,便更觉得心里慎得慌,齐齐扭过头抬眼看向前方,霎时皆是目瞪口呆、大惊失色。
眼前的玄衣男子高大挺拔、气宇轩昂,眉眼与幼年的质子政多有相像,想来必是秦王无疑。
而他身边那个白衣女子,肤白莹润,清秀素雅,面容更是与当年质子政身边的婢子梁儿一般无二!
二十一年已过,她的相貌怎么可能丝毫未变?
“……妖,妖女……”
“妖女……你……你是妖女……”
几人瞠目结舌,全都惊恐的看着她大叫“妖女”。
梁儿秀眉紧锁,仔细瞧向这些人的脸。
他们都是四五十岁,脸看着都很眼熟,却全都蓄着须,辨不清原本的样子。她无论如何也忆不起何时见过他们。
“你们为何叫我妖女?”
梁儿想要问个究竟,毕竟没有人想要背负“妖女”之名。
可她话音还未落,就觉身旁一阵冷风带起慑人的银光,仅转瞬,方才那几人便仅剩下一个还怵然立着,其余全部倒在了血泊之中,均是一剑毙命。
“政!”
赵政面目狰狞,杀气腾腾,有如来自地狱嗜血的魔鬼,若非梁儿及时挡在前面抱住了他的胳膊,剩下那一人恐怕也早已没命。
梁儿从未见赵政亲手杀人,并且还转眼就是几条人命。
她惊恐的看着他,想要知道他会如此失常的原因。
“他们究竟是何人?为何全都叫我妖女?”
赵政垂眸看向她,眼中显出错综复杂的幽光,失了血色的唇微微颤抖,却终是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二……二十年容貌不改……除了妖女……还会是什么?……”
听见身后那人颤巍巍的开了口,梁儿一顿,悠悠转身。
“二十年……?”
她凝眉重复。
二十年前……她应是在朱家巷……
她怔住,双眸瞪得滚圆,视线扫过倒在地上的几人,又瞥眼看向跪在那里、抖如筛糠的那人。
八个人……刚好八个人……
梁儿的眼前逐渐模糊,头亦是嗡嗡作响。
她只觉呼吸愈发不畅。
耻rǔ,哀痛,愤恨……一瞬间全部jiāo织在一起充斥了全身的血液。
赵政见她似是回忆起了过往,急忙慌张的将她紧紧抱住。
“不!不要想!什么都不要想!……闭上眼,站在我身后,让我来……”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却见梁儿已满面泪痕的从他怀中挣出,稚嫩的双手亦是将他手中的泰阿剑一并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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