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土著之人连统一的语言都没有,究竟是如何受桀骏统领行军的?”
梁儿一惊,赵政向来极善隐忍,她极少见他因为政事这般难以自控的。
百越之地何其广袤,土著居民不止一处,并且每一处都相去甚远,他们互相之间的语言也互不相通,更没有文字。
桀骏竟能将这样一些人编入军中,为他所用,也算是个奇人了……
看着赵政甚是愤然的神qíng,梁儿不知该如何相劝,只能倾身上前,轻轻将手搭在赵政的手上。
这种时候,哪怕仅能给他一丝安慰也是好的。
“当务之急,还是要寻个对策才是。”
梁儿的声音很是轻柔。
片刻,赵政qíng绪稍缓,调整了气息叹道:
“赵佗手下的两支秦军虽没屠雎那般形势严峻,但也是缕缕受挫,能保全自身已是难得,更别说前去援助……”
梁儿咬唇。
“赵佗将军无法增援,那是否要再从咸阳增调些兵力?这般耗着,屠雎将军那边……”
“不可……”
不及她说完,赵政便摇头道:
“依现在的qíng况,去再多的人恐怕也是徒劳。更何况天下初定,为攻百越,我已qiáng行出了五十万重兵,若无十足把握,便不可再增兵了。否则,朝野内外都会怨言四起,国将不稳。”
梁儿垂下眼眸,低声问:
“难道……那些将士就只能在那等死了吗?”
虽然已经经历过无数大大小小的战争,但这次想到秦军的惨状,仍是会令她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
见她脸色有些难看,赵政便展臂将她揽入怀中,轻声安抚:
“没那么严重。粮道虽断,但存粮若省着用,应该也挺得过几月。屠雎的三十万兵力虽然失了不少,但现在也还有二十万在手。译吁宋带兵之时,百越军也死伤惨重,他们原本人数就极少,恐怕现在加上土著人,应该也就不过两万。屠雎还是有些能力的,只要他能寻到时机突围疏通粮道,此战胜负便仍难分晓。大秦是不会那么容易败的。”
言毕,赵政唇角紧抿,目露幽光,面上显出毅然的神色。
没错,我大秦,没那么容易败!
☆、第二百零九章 全军覆没
赵政下令屠雎死守。
此后接连数月,屠雎屡屡突围成功,开道通粮,却总是很快便又被桀骏那出没无常的土著军队断去了退路,始终无法将粮道牢牢掌控。
百越军兵少、武器又落后,无力与秦正面jiāo战,就一直隐在暗处逐步蚕食包围圈内的秦军。
秦越战场上,秦军的数目逐日递减,而咸阳宫中,劝说退兵的奏章却是越来越多。
面对各方压力,赵政则一直牙关紧咬,凭着一己之力死撑着。
攻越之兵,他绝不会退!
为了大秦稳坐天下的长远之计,也为能早日真正将海内之土全部收入囊中……
他大秦的领土定要远胜前朝,而后江山为聘,他要让梁儿成为无人可比的秦始皇后,永享后人膜拜。
这场战事一直持续到始皇三十年的夏天还未结束。
huáng昏时分,梧木亭中,梁儿正手把手教导着艾儿抚琴的指法,赵政则静坐在一旁批阅着奏章。
可这一幕的和美却在收到战报之后,顷刻消散殆尽了……
“启禀陛下!百越军夜袭,将军屠雎阵亡,旗下三十万秦军……已全军覆没……”
梁儿全身一颤,正在抚琴的手就那般悬在了半空。
赵政凤眸圆瞠,倏的站起,沉声喝问:
“什么?前些天不是还有十几万兵吗?百越军仅万余人,怎会一夜之间就灭我全军?”
传信之人略有哽咽,眼中微红,哀色难掩。
“陛下,是瘟疫……我军粮糙所剩无几,将士们身体愈发虚弱。气候炎热,尸横遍野,军中便有很多人染上了瘟疫,近日来兵力损失惨重……故而……几乎毫无抵抗之力……”
瘟疫……
梁儿身心巨震。
远征攻伐,未败于敌军之手,而是损于疫病之上,这是何等痛心之事……
赵政眉间紧锁,袖下的双手狠狠成拳,唇角紧抿,努力克制着qíng绪,淡声启齿:
“传令赵佗,即刻带领余下的秦军退至百越北地与秦jiāo界一带。”
那人单膝跪于地上,闻言,不自觉得抬眼望了一下赵政,又迅速垂下眼帘,有些含混躲闪道:
“陛下……赵佗将军已经退至边界了……”
“已经退了?……”
赵政眉间一跳,眸色渐深。
“那就让他暂且在那继续候着,等朕号令。”
“诺。”
见状,梁儿胸中愈发堵闷。
赵佗为将,懂得依势而动,及时选择退兵,这本是聪明之举,可是他非但太过提早将兵退至了赵政想要的位置,还先退后报……
这让她不禁想到了后世三国时那恃才放旷的谋士杨修。
对君王而言,聪明的人很好用,但太过聪明、又不知收敛的人则往往会有太多自己的想法,不好控制,就不那么好用了……
天无时,地不利,人又难和……
这一败,她的政心里岂会好过?
“陛下,这是屠雎将军临死前,书写的最后一份战报……”
赵政接过那沾满血迹的竹简,打开之时双手竟几不可查的微颤着,而其上所报正是粮糙已断和瘟疫横行之事。
“你们都退下吧。”
他淡淡开口,音色略显疲惫,但赵政已竭力掩饰,旁人若不细听,也是听不出来的。
待闲杂人等全部离开,赵政面如附冰,缓缓垂下眼眸,低声念道:
“全军覆没……”
“政……”
见他如此,梁儿忧心不已。
艾儿亦从未见过父王如此。
李斯跟他讲过,在父王统治下的秦国qiáng大威武,仅不足十年便兼并六国、一统天下,可如今竟是败了吗?
只转瞬就死了三十万人……战争真的就这般残酷吗?
他不由得也晕红了眼眶,忍着泪水问向梁儿:
“母亲……今年……不是丰年了?……”
梁儿一怔,想不到艾儿已七岁,竟还能记得自己三岁时的事。
那年,雪下得很厚,她说“明年定会又是个丰年”,艾儿便问她“何为丰年”。
她就说:
“丰年里会有很多很多好吃的,花儿会更美,糙儿会更绿,所有人的日子都过得很开心。”
而今,秦军大败,三十万人惨死于偏远的百越,就等于是秦国境内有三十万户百姓失去了亲人。
自然……不似丰年那般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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