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一离宫,便有人去搜她住的屋子,凌朝风看得清清楚楚,好在他已经事先把那些小晚为自己准备的各种东西拿走了。
若不然,在宫女屋子里找到男人用的东西,小晚身份特殊固然还有得解释,但其他宫女若发生这样的事,是大罪。反过来说,真要把这罪过安在小晚身上,也不是不可以。
凌朝风能理解,凡人对于鬼神的惧怕和敬畏,但帝后若是想将小晚驱逐,可以有无数种理由。
他们若是害怕,也希望他们能堂堂正正地把小晚赶出去,千万不要伤害她,不要让她背负莫须有的罪名。
小晚对此浑然不觉,已经高高兴兴地回到二山的宅邸。
今日,恰是毕老夫人大寿,老太太早就派人来请二山,虽然他在宣政殿上当着皇帝和文武百官的面否认自己是毕家的子孙,可老太太心里认定了他就是行业,不管别人说什么,她不在乎。
二山本不想去,但在朝中遇见毕振业,他说祖母很期盼今年的寿辰,终于三个孙子孙女都能在身边,听了些这样的话,二山便不忍心了。
当初自己失踪时,据说祖母大病一场,险些离世,用她自己的话来说,没找到孙子前不能死,所以挺过来了。而今听来,对于以为自己被抛弃的二山,便是很大的安慰。
小晚到家不久,二山下朝归来,换了礼服,要和连忆一道带着礼物要去毕府拜寿。
“你如今不能随便离开京城,那就派人去把孟夫人接来,我让婶子和叔他们都来,赶紧把婚事办了,你叫连忆这样不明不白地跟着你,算怎么回事呢。”小晚带着儿子送他们到门前,嗔笑道,“我们霈儿,都不知道该喊姨姨还是婶婶,是吧?”
霈儿附和着点头,奶声奶气地说:“二叔,我可糊涂了。”
见母子俩这样好,特别是小晚红光满面的,二山很是放心,答应她一定尽早把婚事办了,便带着连忆出发了。
毕府里,老夫人派了亲信的嬷嬷等在宅门外,就是不愿孙子被儿媳妇的人刁难,她们很热qíng地把二山和连忆迎进门,内院大屋里,老夫人坐在上首,早就等不及见他们了。
婢女们摆下喜庆的红蒲团,一双年轻人徐徐拜倒,祝贺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老夫人热泪盈眶,说她没想到还能活到这一天。
命人将孩子们搀扶起来,便把连忆召到跟前,问了她一些家里的事,知道是知府千金,便更满意了。
今日非大寿,没有邀请太多宾客,只一些亲近的族人在一起吃饭,他们为了哄老太太高兴,都说行业长得像已故的祖父,更是勾得祖母泪水涟涟。
毕夫人在宾客间迎合,见凌出受众人追捧,受老夫人宠爱,心里不是滋味。
当听得老夫人说,要拿出体己给孩子们办婚事,要礼遇孟连忆的家人,她看了眼自己的振业,都二十二岁了,这家子人,就没人惦记给她的儿子成个家吗?
而今日,另有一件事,叫人瞠目结舌。
寿宴上,毕丞相一脸低沉地说,他念母亲年迈,从前无暇照应,如今振业入朝为官,能为毕府撑起门楣,他决心今年送给母亲的贺礼,便是辞官回家,从此在母亲跟前尽孝。
他说完,膳厅里一片静默,坐了好几桌的人,没人敢出声。
老夫人身边是一双孙儿,毕振业和寒汐已经站起来了,二山本来很犹豫,可是连忆站起来了,他不得不也跟着站起来。
毕丞相向母亲磕头道:“娘,儿子从今往后,会尽心伺候您,盼着您长命百岁,让儿子能尽到心意。”
在座的晚辈都站了起来,几位长辈尴尬地出声夸赞了几句,老夫人见这qíng形,心知儿子是被皇帝抛弃了,为他难过,可也觉得没什么不好,难道真的让皇帝为了十几年前的事,来和这个家过不去?
“我知道,我知道,儿子,你年纪也不小了,自己也要保重。我还图什么,不就是盼着你们都好。”老夫人说着,亲自将儿子搀扶起来,而毕丞相行礼后,便要退出寿宴,去宫里向皇帝请辞。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皇帝的安排,给了毕丞相一个台阶下,当日殿试时,毫不顾忌地拿毕府的陈年旧事来当考题,毕丞相的气数就已经尽了。
他离开后,寿宴才稍稍缓和了气氛,众人为了哄老太太高兴,便夸赞二山和连忆,越发将振业和寒汐冷落在边上。
毕夫人深受打击,恨得咬牙切齿,手里紧紧握了拳头,她忽然起身,对身边的婢女说:“我去厨房,给母亲做一道汤。”
正文 148 心魔
有在座宾客听见这句话,自然要夸赞毕夫人孝顺,毕老夫人这才勉qiáng提了提儿媳妇,说她最是温柔体贴的人。
毕夫人一脸尴尬的笑容,不冷不热地附和着,终究是走了。
可她来到厨房,却是见什么都不顺眼,砸了碗筷摔了食材,将厨房里的人吓得不轻。
有人偷偷把话传过来,下人们不敢惊动老太太,传到毕振业耳朵里,他便借口离席,赶到了厨房。
母亲正坐在厨房门槛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神形láng狈,脸色苍白。
她这一年来身体一直都不大好,比起旧年足足瘦了一圈,瘦得下巴细细尖尖面颊凹陷,完全失去了昔日的高贵美丽。
“娘。”毕振业走到母亲身边,关心地问,“您怎么了?”
“没事,你来做什么。”毕夫人反问,“你还不快去祖母跟前待着,不然她越发要把你忘记了,她眼里只有那野种孙子,没有你和寒汐了。”
“娘,我送你回房。”毕振业说着,一把将母亲抱了起来。
毕夫人彷徨惊讶地看着儿子,二十多年了,她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儿子早就长大了。
“行业难得才来家一趟,奶奶一年也见不到他机会,何况走散了十几年。”毕振业好xingqíng地说,“奶奶对我和寒汐,也是无微不至的。”
“可你奶奶,一辈子也看不起娘……”毕夫人含泪,轻轻捧着儿子的下巴,“振业,娘对不起你,没有让你堂堂正正地做个嫡出的公子,别人一定笑话你吧,笑话娘曾经只是妾。”
“没有,从来没有人笑我。”毕振业道,“我一直是丞相府大公子,仅此而已。”
毕夫人愣了愣,她不信。
“你爹突然要辞官,一定是皇上的意思了。”毕夫人冷笑,“这个家的指望,就全在你了。振业,那野种现在和你平起平坐,你一定要越过他,千万不要等几年后,被他甩在身后。”
毕振业笑而不语,抱着母亲一路往正院去,将母亲jiāo付给下人照顾后,他便要回寿宴上去。
毕夫人却拉着儿子的手说:“振业,你不要和那野种往来,你不要和他称兄道弟,既然他自己都否认了,你别陪着你奶奶疯,毕行业早就死了。”
毕振业神qíng淡漠:“既然娘认为行业已经不在人世,为何还要称呼一个与我家无冤无仇的人为野种?娘,这样此地无银三百两,会被人笑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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