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跪坐在魏无忌边上看两人对弈,撑着脑袋在一旁看了半天,没看懂,只知道围棋有“金角银边糙肚皮”之说,我上次还跟魏无忌chuī牛说我琴棋书画样样皆通,我怀疑他就是存心想让我出丑的,为了不露出馅,我只好装作看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这两人之间横着一股波涛暗涌,偏偏两人面上又和煦的像如沐chūn风,气氛着实诡异。
我盯着魏无忌端然从容的侧脸,心里气郁不已,眸子狡黠一转,玩心大起,笑瞅着他,心道,这些天老是被你整,如今该我还回来了。
我坐在一边,起初观棋不语,凝神看了会儿,看出了些道子,不时抬手从棋碗里拈一粒黑子落在棋盘上,扰乱魏无忌的布局,看着魏无忌的黑子被魏圉的白子吃了好几粒,心中顿时解气不少,魏无忌面无表qíng的侧头盯着我,我露了个大大的笑脸,带着挑衅的盈盈笑意看着他,你奈我何?
他只淡淡看了我一眼,瞥过眸子,修长的手指从棋碗里拈了一枚黑子,悠然自若的继续落子,我见状,也从棋碗里拈了棋子,继续捣乱。
半柱香的时间,一盘棋被我们三人下得是七零八落的不成样子。
魏圉坐在对面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撑着桌子看着我,无奈的摇头直笑:“无忌,这个小丫头是你从哪里找来克你的?”
魏无忌一手拣了棋盘上的白子,放到棋碗里,另一手紧紧钳着我两只不停作怪的手,魏无忌云淡风清,不以为意的说:“路上捡的。”
我在一旁卯足了劲想把手挣出来,闻言他这一句,怏怏不悦的颦眉瞪了他一眼,你才捡来的。
魏圉一副了然的神qíng笑对魏无忌说:“再来一局?”
魏无忌松开我的手,淡淡瞥了我一眼,我却吓得心头一凛,魏无忌眸子里的qíng绪有些让我看不懂,令人琢磨不透的复杂,一瞬却又波澜不惊,而我迎上他的眸子时,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魏无忌回过头,轻轻扯了扯唇角,说:“好。”
我心里憋着股郁气,却不敢再肆意胡来,乖乖坐在一旁看他们对弈。
魏圉手执黑子从角先下,魏无忌拈白子后落子,只见两人落子如飞,没过多久,黑白棋子便各占半壁江山,两人棋逢对手,难分上下,魏圉不偏不倚,黑子吃了魏无忌的一颗白子,魏圉抿唇笑说:“先发制人。”
魏无忌的棋风有些鬼道,虚实真假难辨,令人眼花缭乱,风谲云诡间,乍似戏鹤之千霓,又似狡兔之绕丘,魏无忌的白子吃了边上的一颗黑子后,只见魏无忌不急不缓的说:“后来居上。”
面对魏无忌的避实击虚,魏圉有“先着一手”的优势,舍了边上的黑子,开始从棋腹着手:“宁舍数子,不失一先。”
魏圉虽占了先机,但魏无忌好像从魏圉的棋风里看出了什么,不语,只微微一笑。
棋下得正在兴头上,一个内侍大监急急忙忙的跑来,气喘吁吁的通禀道:“陛下,公子,不好了,北面的烽火台láng烟四起,赵国发兵来犯,快要进入魏国边境了。”
闻言,魏圉再无心思,立即丢了棋子,就要起身让宫人去召集大臣们去宣政殿商议御敌之策。
魏无忌气定神闲的拈了枚白子,落子,头也没抬的说:“陛下,是赵王在赵魏边境狩猎,不是进犯魏国边境。”
魏圉六神无主的坐下来,心不在焉的接着跟魏无忌下棋,魏无忌若无其事的落子,魏圉却再无心思下棋,许是刚才的急报让他有些心猿意马吧,我看着魏无忌,心道,赵国都快打到家门口了,这人怎么还能这么云淡风轻悠然自得的下棋?
又过了会,那个内侍喜出望外的跑来说:“陛下,公子,北边传来消息,说是赵王在赵魏边境打猎,不是进犯大魏边境。”
魏圉这才松了口气,脸色转好,很是惊讶的看着魏无忌问:“无忌你是怎么知道赵王是在赵魏边境狩猎,而不是进犯魏国边境的?”
魏无忌淡然自若的说:“我的手下中有一个身怀遁地奇术的人,他深入地底里探到了赵王要到赵魏边境狩猎的消息,便告诉我了。”
这世上真有这样的人吗?无非是想用怪力乱神吓吓人,这人睁眼编胡话的本事可真高明!我忽然有些同qíng魏王陛下了,他一听完魏无忌说完这句话,神色都变得讳莫如深起来,自此心里怕是对魏无忌生了一种叫芥蒂的东西吧。
魏无忌说:“落子已成定局,棋差一着,覆水难收,谋定而后行,陛下,你输了。”声东击西,于无形中搅乱了对手的心神,出奇制胜,魏无忌这招很是高明!
魏圉笑说:“今日确实是寡人输了,等你下次进宫,寡人要与你再决高下!”
回去的路上,马车里,我一直盯着魏无忌看,魏无忌像是看着我,却分明没有看我,他神qíng平静淡然的仿若没有人间的烟火气息,语气波澜不兴的说:“你想说话就说,没人拘着你。”
我道:“你是故意的吧。”魏无忌这么聪明,肯定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魏无忌唇边噙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说:“天家从来都没有永远的兄弟之qíng,我和陛下也不例外,与其让他以后活着恨我,不如让他现在活着畏惧我。”
我最开始只是看不透眼前这个人,现在却有些害怕这个人,我忽然觉得身上好冷,寒透了般的凉,那是来自心里的恐惧和慌乱,全身的力气像被抽空了,我无力的靠在马车壁上,脑袋里一阵一阵的绞着疼,亲兄弟亦如此,那亲父子又该如何?
chūn秋时,齐桓公五子争储就是最好的例子,五子为争夺储位,囚禁桓公,相互杀得血流成河,不死不休,何其惨烈?五子皆不得善终,桓公饿死六十七日,无人为其收葬,人世间的悲哀也莫过于如此吧。
下了马车,进了庭院,正亦步亦趋的跟在魏无忌身后,转过廊角,他忽然在月牙门前停了下来,我脚步一时没刹住,结果脑袋撞在了他背上,我捂着被撞疼的额头,嘟囔道:“唔……好疼。”
魏无忌转过身,唇角勾了丝若有若无的笑,眸子颇耐人寻味的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心里发怵,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舔了舔唇,道:“你、你别给我太过分!”
魏无忌目光深沉,神色有些古里古怪的问我:“你对陛下有什么感觉?”
我有些愕然的看着他,正好对上他瞥来的目光,我心中一慌,扭过头,故作轻松的侧身笑说:“很好啊。”在心里疑惑的想,他问这个gān什么?
我突然想起在桃林碰到魏圉时,没过多久他就出现了,我恍然大悟,愤愤的扭身指着他道:“魏无忌,你一定是看到了今天在桃林里发生的事!快说!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魏无忌不以为然的轻轻一笑:“是,我都看到了。”他走到我身后,抬手,轻轻放在我后背上,忽然加重了手上按在我背上的力道,只听他话锋一转,声音骤然一冷:“好像是我该问白姑娘,你接近陛下有什么企图?莫不是白姑娘好了伤疤忘了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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