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炼回首之绕君心_净土梵音【完结】(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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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瓴牵着我手往山中走去,一路上他以指腹摩挲着我掌心的厚茧。我觉着被他牵着手有些怪异,便问他道:“瓴哥哥,你为何摸着我的老茧?”杨瓴笑道:“你才多大,这是新茧,你这一年来箭术习得如何了?”我老实道:“寻常硬弓我也能拉开了,二十步开外靶子能中红心,再远的就勉qiáng些。”杨瓴点头道:“难怪你手心茧子这般厚,你已是不错了,寻常女子哪有你这般力气。”说话间我们行至一山泉水潭边,只听泉水淙淙,在这闷热时节里似一道清流划过耳膜。我立时有跃入潭中的快意,杨瓴见我如此急切,便道:“此处甚少人迹,巡防亦非在此时,可正因如此,此处或有蛇虫出没。你且麻利些,我给你把风,洗好便回。”我立时欢呼应下,转身钻至一块大石后解下外裳与中衣,只着亵衣下水。我洗了片刻,忽而听见有人声行近。此刻回岸穿衣离去已是不及,杨瓴抓起我解下的衣物跳进水里轻声问我:“阿凰,你可会凫水?”我点头道:“去年于jiāo趾海岸时习得。”杨瓴道:“如今进退不得,你随我游至那水潭岩石后。”我立时朝杨瓴所指游去,与他一同爬上水潭深处一堆乱石。我有些害怕道:“瓴哥哥,若是这潭中有那食人大鱼,张开血盆大口将我们拆吃入腹……”

  杨瓴伸手至我腰间将我搂紧,在我耳畔道一句:“别怕”。他似有些气息不稳,清浅呼气喷过我侧脸,此时月光下我见自己身上单衣湿水透薄,忽而神思恍惚间脑里浮出另一场景。那是一片如同书简所示云梦般的大泽,我亦是如今夜这般衣着单薄漂于水中,体态毕现。可细看下我双目微闭,原是溺水且似接近断气,浑身肌肤苍白,身下隐隐现出五彩麟羽。此时空中飞来一白龙,不,龙首无角,只是白蛟。只见此蛟飞速掠至我身旁,蛟身将我团团卷起带出水面。忽而白蛟化成人形,竟是杨瓴模样,只是左眼下那瘢痕比现下深色许多。他许是担心我会断气,亦是气息不稳,将我抱起跃入岸边一丛荻花里便再无踪迹……我灵台混沌,口中喃喃自语:“你在水里把我看光了……”杨瓴低哑嗓音从耳边低低传来:“阿凰你说甚么?”杨瓴一声低问将我拉回现实,我一颤,正yù转头问杨瓴可曾去过云梦泽,此时那人声渐近,只听一人道:“太子日前为那私行驰道的家臣向我求qíng,我不买他的帐,陛下亦驳回了太子。”

  竟是江充!又听另一人道:“江都尉你兵行险招,幸得陛下圣明裁断,但此番开罪于卫太子,吾恐后患无穷啊。”这人声我过耳难忘,便是那苏文。

  “话说苏huáng门,你怎的仍无法取悦那钩弋夫人?我见她对你不冷不热,并不熟络。”

  “我亦百思不解,原本只道那是个十五岁的小妇人,易于哄住,哪知竟是油盐不进。”

  “此路难通,另寻他路便是!”

  ……

  两人走远,我已气得双拳紧握,恨不得上前杀了这两个混帐。杨瓴轻声劝我道:“阿凰,别冲动,他们身后有侍卫。”想起此趟前来甘泉宫我并未带上兵器,我泄气叹道:“小人当道,人心浮躁……”杨瓴轻拍我后背道:“别为这些浑人置气了,我们得快些回去。”我只好点头作罢。杨瓴又问:“阿凰,你方才说被我看了甚么?”我脸上一红,结巴道:“啊,那个,没有……”杨瓴轻笑:“好了,你不恼就成,我们回罢。”

  我游回岸边,从随身行囊的油布里取出尚算gān慡的里衣穿上,又将湿漉漉的外裳往身上随意一披。杨瓴从旁采了些青糙走回,见我并未穿好外裳,便道:“你如此衣衫不整……也罢,现下天晚,又是暑热,待回到那房舍你的外裳也被山风chuīgān了。”如此我仍是被他牵着手走了小半时辰,到得那房舍时,我的外裳是chuīgān了,只是身上水气一去,那些被毒蚊叮过之处便又痒了起来。杨瓴见我又在抓手挠背的,就让我先忍忍,他将采来的糙药盅烂了给我敷上。我后背上的红肿自己理不来,我便请他替我敷药。只听他边敷药边说了句:“阿凰,你何时到得及笄呢……”敷上糙药后我身上不适渐去,我立时困乏不已,只回了杨瓴一句:“你想看我的凰簪么……”之后便睡死了过去。

  次日卯时一到,我被杨瓴叫醒,趁此时庶卫羽林们换防,我们绕道下山。上马后,我们往南朝长安赶路,杨瓴却说先带我去趟赤泉侯府。我问他为何,他只笑说他便是以此说辞让我长姊同意我外出的。他还说昨日赤泉侯携夫人省亲,今日方回,因而不会被发觉我们昨日不在侯府里。他还道赤泉侯夫人也许会见见我,我不必担心,就与夫人闲话些家常便可。杨瓴这话让我摸不着头脑,复又想这是瞒过长姊的办法,要做戏便做好罢。

  我想起昨夜在水潭边时脑里浮出的那一幕,便问杨瓴:“瓴哥哥,你可曾去过云梦泽?”杨瓴道:“不曾,你何出此问?”我道:“我昨夜好似望见有白蛟自大泽上飞过,那蛟还化成你的模样。”杨瓴失笑:“阿凰,你是没睡醒罢?怎的说梦话。”见他否认,我便甩甩头,把那些怪异想法压下,继续前行。

  去到赤泉侯府时天已大亮,杨瓴带我行至一偏厅,我问道:“瓴哥哥,你幼时便是在这府里长大的?”杨瓴点头道:“我父母过世后,族人们便将我带进杨府教养。”说话间有婢子端来朝食,杨瓴与我用过后道:“阿凰,杨侯这时应回府了,我现下过去拜见。你在此处稍候,侯夫人会携儿媳过来与你说话。”我眼睛一转,问道:“侯夫人哪个儿媳?可是你那敞兄的夫人,太史公之女司马英?”杨瓴道:“正是呢,阿凰你如此仰慕太史公,记得莫要乱跑,乖些等着。侯夫人问起你昨日事宜,你便说,你昨日落日前来到此处,宿在桐旃馆,晚食菜肴jīng致,房舍亦舒适。”说时他以指代笔,在我手心写下“桐旃”二字。

  “桐旃馆?那是你从前住所么?”

  杨瓴点头道:“正是,要我带你去瞧瞧么?”

  我嘿嘿一笑:“瓴哥哥,你说的这里菜肴jīng致,还真是如此,我昨日啃了一天gān粮,今日要早起赶路,方才那些朝食,我吃下觉得半分饱意也无。你从前在这侯府里长大,岂非日日饿着肚子?你那桐旃馆,可有吃食?”

  杨瓴大笑:“你果真促狭。昨日良娣亦曾jiāo代过,你如今长身子,正是好吃之时,待见过侯夫人,我便与你回桐旃馆用些饭食罢。”

  杨瓴走出门外,又转头向我道:“阿凰,若是侯夫人与你谈及读书,你莫将你读过那起百家chūn秋抖出来,只说你仅读过些经史便可,你习武随商之事也切勿提起。”杨瓴这话没头没脑,我一脸懵然应下。

  杨瓴出去后,因他吩咐过不可随意走动,我只好百无聊赖在偏厅里转悠。待我将厅里物件都摸过一遍后,侯夫人与司马英终是行至厅门外。我连忙迎上前去见礼,侯夫人见到我一身总角男童打扮,便打趣道:“阿瓴带了个俊俏的小郎来陪我说话呢。”司马英在一旁笑道:“母亲惯会取笑,小娘子脸皮薄,别惊着史姬了。”我随侯夫人走进厅里,分宾主落座。侯夫人问我道:“史姬昨日何时到的侯府?吃住可还习惯?”我按着杨瓴方才所教答道:“有劳夫人挂心,小女子昨日落日前到的侯府,宿在桐旃馆,贵府菜肴jīng致,房舍亦是舒适。”侯夫人点头道:“习惯便好,这侯府或不及博望苑锦衣玉食,只怕委屈了史姬。”侯夫人这话有些奇怪,侯府菜肴虽量不多但亦是珍馐美味,与博望苑的不相上下。司马英见我面露困惑,遂道:“我观史姬乃平和之人,此等末节小事必是不予计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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