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炼回首之绕君心_净土梵音【完结】(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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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以为杨瓴替我雇了马车,原来竟是他亲自驾车启程的。我在车内笑话他道:“你如今亦是郎中,竟寒酸得亲自驾车。”杨瓴耸耸肩:“虚名我从不在意,当初我因纳妾被你扫断了肋骨在家养伤,都不知被笑话了多久。”

  我撇嘴:“你当我不知,此乃你弄出的苦ròu计,意yù麻痹江充……”杨瓴闻言忽的转头瞪我一眼,我知自己失言,连忙道歉:“瓴君,我只是说笑而已。”杨瓴叹口气道:“无妨……好似许久未曾与你如年少时般嬉闹了。我今日驾车,实是不想多了个外人,让咱们说话也不痛快。”

  晚间我们在一处官道驿馆歇息用饭,杨瓴与我说了目下qíng势。先帝定下霍光、金日磾、上官桀与桑弘羊共同辅政,霍光为大司马大将军,金日磾为车骑将军,上官桀为左将军,桑弘羊为御史大夫,霍光与上官桀互为姻亲。我记起姐夫说过他这个表兄的异母弟霍光,姐夫称此人十分刚正谨慎。我遂问杨瓴:“霍大将军在朝中声望很好罢?”杨瓴点头道:“大将军从前历任光禄大夫、光禄勋等职二十余年,行事严谨,从无出错。”

  我低头沉思,先帝晚年时随侍最多的便是霍光与金日磾,二人皆是简在帝心,可见其才gān;姐夫曾评上官桀此人以媚言邀宠,华而不实;桑弘羊出身商贾,我随泸楠行商时便知此人jīng于心算,其推行的盐铁官营与均输平准之策虽被诟病,却也充实了国库拱卫了边防……许是饭后易困,我竟想着想着就睡过去了。

  杨瓴将我抱回榻上,我蓦地惊醒过来。我拉住他解我衣襟的手,嗫嚅道:“瓴君,莫要如同上回在汤池那般待我……”杨瓴手上一顿,低头吻在我耳畔,呢喃了一句“傻女子”……

  翌日,我随杨瓴来到甘泉宫外。玥直葬在甘泉宫南面的云阳宫,陵儿即位后,尊玥直为皇太后,征发役民就地修建陵墓,并设园邑。我看着在建的云陵,悄声问杨瓴:“从前听闻车骑将军的长子,是深得先帝宠爱的弄儿。车骑将军见长子御前无状,遂杀长子并向先帝告罪。可有此事?”

  杨瓴道:“确有此事。”

  “那车骑将军可还有子嗣?”

  “有,将军次子名赏,幺子名建,二子年岁尚幼。”

  杨瓴带我来到云阳宫,对我道:“我今夜在此值守,你见过县官后,只得自行回驿馆了。”我点头应下。

  我于一偏殿宫室内见到了陵儿。时隔四载,陵儿已非当年那个扑在母亲手里追风逐鞠的无忧童子了,此刻他身着玄色常服,端坐席上。他的目光如他母亲那般带着dòng彻人心的灵慧,打量了我一阵。我向他行礼如仪,他清回一句:“可。”他饮了口茶,右手微抬,道:“绛姨,坐。”我在他近旁坐下,将玥直的玉勾递给他。陵儿攥着玉勾,忽的一扫方才端凝之态,语带哭腔向我道:“母亲曾说,见此玉勾如见亲母。绛姨,你可否……抱抱陵儿?”

  许是原本有孕在身,我一时感怀,对这个七岁的孩儿十分怜惜。我上前抱住陵儿,轻抚他后肩,温声道:“陵儿,好好哭一阵,往后便要勇敢些……”

  待到陵儿哭声渐止,我给他净脸后,我遂问他平日里做些甚么,可有同龄子弟陪伴。他说平日里皆是习读经史,仅有一姐看顾起居,并无子弟陪伴。

  “长公主比你年长许多,而车骑将军有二子,与你年纪相仿,你可要召这两兄弟入宫陪伴你?”

  “此事我向大将军与车骑将军提提……”

  “不,你需独与大将军提此事。辅政的大臣以霍大将军为先,为制衡各方,你便提了车骑将军二子在侧。你虽年幼,却也不可让辅政众人猜透你的心思。”

  陵儿一如他母亲伶俐,一点便透,他了然道:“这两年我跟在亡考身旁,看他为故去的大兄雪冤,当年那场祸乱的相关罪人皆被清算,得益之人或族或拘,旁人无从窥得先兆。绛姨你的意思亦是让我莫被旁人瞧出心思罢?”见我点头,儿陵怀缅着往事道:“绛姨,我幼时观母亲她……似是十分厌恶那苏文,却又勉力与之jiāo往。如今想来,母亲那时可是为了打探消息?”

  我心中陡然沉痛,玥直遭此横祸,或不仅是先帝恐于诸吕之乱重演,亦有对她与苏文jiāo好的事后迁怒。可是,当年玥直与苏江之流虚与委蛇,实是为了我!我极力镇定心神,道:“陵儿,你只记着,你的母亲从不曾与那起yīn谋夺储之辈蝇营狗苟,你的亡考与亡妣……是为时局qíng势所累!”

  陵儿双拳紧握,道:“吾懂得!”

  我深呼出一口气,道:“光禄大夫桑君,出身商贾,其学富五车,然所推之策多有投机,虽于皇家有利,当中亦有与道义相悖之处。霍大将军为人刚直,应与桑君之策有意见相左之处,这亦可成你拿捏此二人的手段,只要不碍家国,你尽可以心术应对。”

  ……

  从偏殿出来,因孕中jīng神不济,我有些步履虚浮。出门前我回望了陵儿一眼,他目光如炬,向我一揖。

  候在外头的杨瓴见我脸色苍白,忙过来扶住我。我看着他一脸关切,那句“我yù携女归家”却无法说出口,纷乱的心绪将我搅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蓦地吐了一地,眼前金星乱冒。杨瓴顾不得脏,忙替我清理秽物。我也不敢耽搁,待清理事毕后便匆匆离开回了驿馆。

  入夜后,我立于驿馆庭中,持埙chuī起《考磐》:

  考磐在涧,硕人之宽。

  独寐寤言,永矢弗谖。

  考磐在阿,硕人之岢。

  独寐席歌,永矢弗过。

  考磐在陆,硕人之轴。

  独寐寤宿,永矢弗告。

  一曲chuī罢,我钦羡着曲中的隐士,心酸长叹。身旁有脚步声起,竟是杨瓴。我讶然道:“瓴君,你今夜不需值守么?”

  “早间见你面色不佳,心绪不宁,我遂与同僚换了值位,回来看看你。”杨瓴拥我回屋道:“你方才chuī的可是考磐?阿凰,你若是累了,便回家歇一歇。”

  “瓴君,我一去四载,外间可是将你当鳏夫了?”我故作轻松笑道。

  “当年巫蛊禍事牵连甚广,外间确是当你殁了……我却对此不曾置信,因而寻了你多年。”杨瓴说罢就搂紧我,在我耳畔柔声道:“阿凰,今后莫再离开为夫。”

  我闻言不由得眼泪直流,泣不成声。杨瓴吻gān我的泪水,呢喃道:“傻女子,回来便好。”

  将近天明时,杨瓴起身回云阳宫。我拉住他道:“瓴君,往后你且多多看顾陵儿,与他说说伊尹之事,辅政大臣里要以大将军为先,却也勿忘外朝的田丞相。”

  杨瓴皱眉:“此事我自当去做,但你此刻形容竟像jiāo代后事般……阿凰,你要做甚么?”

  我忙道:“我只是……想到我不能常伴陵儿,你可于禁中行走,会便利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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