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声的节奏开始加快,云歌不得不将注意力转回来,但见骥昆和格哲各自在马背上双腿紧绷,背脊弓起,已经蓄势待发,与马儿浑然一体。号令的锣鼓像是弓玄上的一个波动,一黑一白两只骑箭就那么飞she了出去。两匹马跑得很接近,但是云歌还是看出格哲的白马跑得轻松许多。待到跑完一个折返,白马已经领先了玄骆半个马头。
云歌心急,却也不得不服格哲的白马确实是劲蹄生风,即使不是以逸待劳,较之玄骆也绝不逊色。两人转眼已跑完第二个折返,白马已经领先了玄骆两个马头。
第三次折返开始了,骥昆忽然俯身贴在玄骆的脊颈处,似乎在马耳边低语了句什么。然而两匹马的形势并未马上发生什么逆转。转眼间二人又到了折返的转弯处。在这种高速的奔跑下,所有的马都需要减速才能转过弯来。但这一次玄骆却丝毫未曾减速,以不可思议的姿态倾斜着身子全速转身奔驰。云歌忽然想起清晨骥昆驯马的qíng景,兴奋地大叫起来。而骥昆也将身体悬出马身之外,似在协助玄骆保持平衡。转过第三个折返处,玄骆和白马的差距已经缩小到一个马头。
明白了骥昆获胜的策略,云歌悬着的心有了一点着落。赛场上的摩滇羌人也意识到局势在发生微妙的变化,助威的声音也被紧张的qíng绪抑去了几分。两个摩滇小女孩紧紧抓着彼此的手,把云歌忘到脑后去了。
又是一次马儿的转身,这次是在起点处,离云歌很近。但见格哲玉眉紧蹙,马靴后翘。而骥昆再次悬身马外,游刃有余地协调着玄骆的平衡。转过弯道,他的身体又顺势甩回原位,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一个摩滇的小女孩qíng不自禁地“啊”了一声。
经过这次转身,玄骆已然追平了白马,两匹马重又回到了齐头并进的局面。而玄骆似乎因为迎头赶上,有愈战愈勇的之势。赛场上的呐喊声忽然都安静下去,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在这最后一程上。最后一个弯道处,玄骆再次全速转身。而骥昆几乎悬身触地。他倾斜着身体,伸手在地上轻撑了一下之后又弹回了正位。云歌远远听到骥昆在马背上发出他特有的低沉的啸声。
两匹马终于踏上了终点前最后的直线程。此时的玄骆已经奇迹般地领先了白马一个马头。马场上重又沸腾起来。然而玄骆在最后的冲刺中并未给白马任何赶上的机会,终于带着红色的绸带冲过了终点线。云歌雀跃而起,大声欢呼起来。奇怪的是她背后的摩滇羌人也欢呼起来,还有人唱起了羌族歌谣。云歌看看身后的那两个摩滇小女孩,却见她们的脸上也都闪着兴奋的光,还彼此拉手转起了圈子。云歌有些懵。
一个小女孩看到云歌的表qíng,便用不流利的汉语大声对云歌道,“赛马英雄是摩滇的驸马。”
云歌愣在那里,恍然悟到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来参加这个不公平的赛马会,也隐隐明白了昨日那个盛装的美妇人为何问她那个问题。看来这摩滇应该还是母系部落,那个美妇人应该正是摩滇的头人,格哲的母亲。云歌向骥昆望去,却见他正“得得”策马向她行来。
“骥昆,你现在是摩滇的驸马了。”云歌对他喊道,之后又笑了笑,她挺为骥昆高兴的。他到底是个羌人,能娶到一族的公主,还是那么个婷婷玉立的人儿。
骥昆闻言却面无表qíng地看着云歌,只伸手对她低低道了句;“快上马。”
云歌犹豫了一瞬,拉住骥昆的手翻身上了马背,坐在了他身后。
骥昆远远对格哲道,“多谢公主相让,骥昆日后定会来族中致谢。今日我们赶路要紧,不得不先离开摩滇了。”骥昆说完未等格哲回答便开缰策马意yù离去。云歌回头望了一眼,见格哲收缰立于马上一动未动,那姿态依旧是傲气凌霜,但是柔qíng和酸楚却在眼角和唇角恣意地背叛着她坚挺的姿态。那一身燃烧的红装,此刻也显得有些楚楚可怜。
玄骆腾跃开步跑了几步,却又陡然减速停住。云歌转回头,看见那个金翎羽帐下的美妇人不知何时已移身马背,拦在了他们的去路上,身边跟随着几十个手持刀戟的摩滇勇士。看她的身手,年轻时的马技决不会逊于格哲。羌人真是马背上的民族。
“骥昆,你既赢了赛马,就是我摩滇的驸马。”马上的美妇人威严道,“我不管格哲和你有什么约定,你现在应该留在摩滇,和我的女儿成亲。
骥昆没有说话,一只手已摸向腰间的钢刀。
格哲却策马追了上来,凑近骥昆和云歌的身旁,低声道:“跟紧我。”
“阿妈,我和骥昆有言在先,他若赢了赛马就可离开摩滇。女儿不想做食言之人。”格哲说完策马向前冲去,骥昆也策马紧随其后。格哲从腰间抽出长鞭,挥向摩滇女首领身边的那些勇士。鞭声啪啪作响,勇士们不敢回击,不得不让出一条通道。格哲加快了马速,骥昆也紧随其后。眼看两匹马就要冲出包围圈,格哲的母亲忽然策马加鞭,横在他们的去路上。她大声问道,“骥昆,你身后的汉人女子可是你的恋人?”
骥昆微微震了一下,没有作答。
格哲在一旁小声道,“摩滇有不拆恋人的传统。”
骥昆扯过云歌的手环到自己的腰间。云歌咬了咬下唇,也把头靠在骥昆的背上。他刚赛过马的体温灼热了云歌的脸颊。这只是qíng势之下不得以为之,云歌安慰着自己。格哲却看在眼里,一个苦涩的微笑浮起在嘴边。格哲扬鞭抽了一下玄骆的后腚,也抽了一下自己的马,两匹马儿跑出了摩滇勇士的包围圈。玄骆载着骥昆和云歌向着前方的糙原驰骋而去,格哲却喝马收缰停了下来。
“放箭。”云歌听到格哲的母亲在喝令手下。骥昆也听到了,当即扬腿下马,在地上轻轻一撑,又弹回马上,却坐在了云歌的身后,那双手却仍然持握着缰绳,如此把云歌笼在了怀中。这一来就是后边有箭飞来,云歌也不会被she中了。
云歌想要挣扎,却有一簇飞箭从骥昆的手臂擦过。
骥昆扬手挡开飞箭,急道,“不要讲究礼数。先离开这里再说。”
“不是礼数……你这样岂不是置自己于危险中。”
骥昆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身后忽然传来飞箭与皮鞭相碰的纷繁之声,想是格哲挥鞭抽落了she出的箭簇。骥昆无暇回头,只愈发加快了胯下的马速。忽然两只白色的羽箭一左一右飞入他们的视野中,与马儿平行了一阵子才下落cha入地中。云歌认得这是格哲的箭。她是在用她的箭向他们道别。
背后忽然传来女子的歌声,声音悠扬婉转歌词却凄婉苍凉:
羌笛笛chuī出我的盼哎,心上人你可会听我把歌扬
马缰缰挥出我心事哎,心上人你可会和我一起走牧场;
糌粑粑碾出我的泪唉,心上人你可会尝一尝;
彩串串都是我的qíng哎,心上人你可会挂颈上
心上人的眼睛不在我的身上哎,叫我好心伤。
他的眼睛不在我的身上哎,不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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