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支曲_小重峦【完结】(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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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骥昆也似蓦然醒悟,低低道了句,“我忘了你们汉人的礼仪了。“他自嘲地笑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云歌身后跟着的那两个摩滇小女孩,又道,“如果摩滇的头人不知晓这马赛,又怎会派这两个小随从于你?”

  云歌回头瞧瞧,也笑了,“羌人女孩儿这么小就配弯刀了。”

  “你这么大年纪的时候也已是马上马下了吧?”

  “不是马上马下,而是驼上驼下。”云歌纠正道,那遥远的驼铃却穿过马场上的喧嚣声飘过来,而回忆也如影随形——沙漠,驼队,沉默而骄傲的少年。云歌眼中的光像后半夜的星月那般沉灭下去。好一会儿她勉力甩了甩头振奋起自己,抬眼却看到骥昆正凝视着她,眼睛里盛满了探究的神qíng。这是一双不同的眼睛,不像陵哥哥的眼睛那么沉默而幽深,也不是孟珏那般冷冽的墨黑……云歌忽然低下头烦躁起来,为什么她总是想起应该忘记的。

  “不要走神。”骥昆忽然抚住她的双肩,轻摇了几下。云歌再抬起头,看到骥昆的眼睛里有种骄傲受挫的表qíng,又仿佛有她不懂的伤楚,“不要走神,“他继续道,“今天是我赛马。“停了一下,又重复道,“是我赛马。”

  羊皮鼓声忽然从赛场上传来,那是召集骑手回到赛场的鼓声。骥昆却仿佛没有听到似的,仍然固执地将他挚烈的目光罩在云歌的眸子上。

  “比赛开始了……”云歌小声道,又努力挣起身子,想要将肩膀从骥昆的手中滑出。

  骥昆终于松开她,翻身上了马背,然而他的眼睛却仍然锁在云歌的身上,过了好一会儿才驰马而去。

  第二十章 赛马会(下)

  能进入午后比赛的马儿果然不一样。以云歌这种半吊子的水平也能认出乌孙马和天山野马的后代。还有些马种,她虽叫不上名字,却忆起曾在儿时跟着爹娘哥哥们游历西域各国的时候见过。所以午后的比赛比起上午更加激烈,欢腾之声响彻糙原。云歌也忘了午休时的小cha曲,完全融入其中。连那两个摩滇小女孩也qíng不自禁地助威呐喊,完全忘了她们跟随云歌的使命。

  骥昆和玄骆终于与另外三对骑手和赛马进入了最后的决赛。四名骑手列开在起跑线上,各自进行着最后时刻的准备。除了骥昆,每名骑手都有自己部落的族人聚在马前马后。更有族中少女献上红色的绣带斜配在肩腰上。唯有骥昆的周围冷冷清清的。云歌挤过去想要说些鼓励的话,却见骥昆的眼睛也在人群中搜寻着她,寻到了,却冲眨了眨眼睛示意她不必过来,似乎已将午时的不快完全忘去,又夸张起唇语,在喧嚣的人声中,向她无声道,“别担心。“

  云歌点点头,还他一笑。

  发令的锣鼓声霍然响起,四匹马儿风驰电掣般向前而去。蹄飞之处的糙皮似也跳跃而起。在鼎沸的呐喊声中,四名骑手都微蹲起在马背上,臀部悬空,肌ròu紧绷,动作中作充满了控制着的张力。而四匹骏马几乎齐头并进,玄骆并未像在先前的比赛中那般遥遥领先。赛程的一半是一个折反的转弯,所有的马儿都必在转身处减速,故而这转弯往往是比赛的分水岭。赛场上的呐喊声一时低下去,所有人都扼颈抚胸,紧张地注目着这关键的一刻。

  玄骆终于第一个出现在返回的赛道上,领先了位于第二名的马儿半个马身。赛场上的呐喊声又逐làng而起。玄骆载着骥昆越跑越快,终于第一个冲过了终点。

  人群沸腾起来,云歌也雀跃而起。她忽然想起骥昆早晨嘱咐她的话,便推搡着向终点挤去。就要挤到赛马道边时,忽然有人从身后扯住了她。云歌回头,却见是那两个摩滇的小女孩。她心有不忍,但还是出掌击向二人,但控制着力度只想将两人的手臂拨挑开去。鼎沸的人声中,那两个小女孩却用生硬的汉语向她大声喊道;“还没有结束。还没有结束。”云歌骤然撤掌,正疑心自己有没有听错,人群又欢呼起来,但是这次与之前不同,他们亢奋地都重复着同一句话,再细听却是一个名字“格哲”。云歌心中一动,探身而望,果然看见一绯一青两个身影正纵马驰入场内。青衣人正是柯撤吉。而那身着绯色毡衣的,不是早上和昨天都见过的那个摩滇公主又是谁?原来她的名字是格哲。

  格哲驰马径直来到骥昆的身边,转头傲然看了一眼他,眼中却有几分欣赏之意,“骥昆,你赢了我,才能最后赢得这比赛。”

  “太不公平了。”云歌忽然发现自己已跃出人群,正拦在骥昆和格哲大声嚷嚷,“骥昆的马赛了一天了,而公主你的马已经休息了一天了。

  格哲在马上高高俯视着云歌,“这位汉人小姐可真是急躁。我还没有说比赛规则。“说完她转向骥昆,道,“你挑赛道……以示公平。”

  这就算公平!?云歌心急火燎地看向骥昆。他却朝她眨了眨眼睛。云歌忽然有种乌云遮日之感。

  果然骥昆大声道,“好!”他眯起眼睛斟酌了一下眼前的赛道,对格哲道,“就用这赛道,但我们增加赛程,跑完四个来回,公主觉得如何?”

  格哲略略想了一下,欣然点头道:“好。一言为定!”

  云歌急得直跺脚—这人疯了吗?怎么还要增加赛程。如此马儿更加疲惫,岂不是让对方的优势尽显。再看格哲已然换过另一匹雪白而高大的骏马。这似是云歌小时候在西域的马市上见过的一个马种,名字已经记不得了。之所以能记得这么久,是因为她当时爱极了那马儿脊颈部那优美而雄健的拱起。云歌依稀记得爹爹当时曾经感叹这马种的优势,好像说蹄腱的位置和比例什么是凡马所不及的,又说这样的马才配的上龙的第九代孙这一传说。云歌忽然对玄骆能否赢过这白马冷汗涔涔。

  擂鼓之声再一次响起。这一次那雄浑而缓慢的鼓点持续了很长时间,以至于全场的摩滇羌人都随着鼓点呐喊起来:“格哲!格哲!格哲!”

  云歌扫了一眼摩滇族人激奋的眼神和挥动的手臂,无奈退到一旁,心下却觉得这个部落真是欺负外族人。扣人马不说,就是来参了赛,也不公允,不过以逸待劳巧取胜利,如今又有整个部落呐喊助威,真不知那些主动来参加马赛的人是怎么想的。

  云歌正在愤然,忽听骥昆在马上大声问格哲道,“公主可还记得昨日许诺我们的话?”

  “自然记得。”格哲微微一笑,“如果你赢了,就放你和这汉人小姐离开摩滇。”

  “如果我赛马赢了,希望公主遵守诺言。”

  “摩滇人许诺的事qíng就是十匹马也拉不回来。“格哲依旧笑得傲然,“不过你要先赢得了我啊。”

  一旁的柯撤吉闻言,忽然皱眉眺望了一下远处。云歌好奇,随着他目光所向之处张望了一下,忽然发现原来一直空着的一处木台上不知何时移来了一顶华美的金翎羽帐。帐下一群盛装的摩滇侍女正簇拥着一位衣着华贵的妇人。虽然她今日的服饰比昨日更显赫奕,云歌还是认出那正是昨日进帐问自己奇怪问题的那个美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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