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楼广晖叩见皇上!”得到命令的禁卫军很快便将人押来,来人伏跪在地叩首。
盛帝冷哼一句问:“朕问你!但凡宫中衣物均由你殿中省采买,如今却在衣料上头发现沾有害人香料,你有何话说?”
“臣冤枉!”那楼广晖差不多大半个身子都伏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犹如风中落叶。“臣并不知道发生何事!臣冤枉!”
“冤枉?”盛帝拧眉,黑眸沉渊入海,“既然自称冤枉,那你倒说说——为何这么多宫人的衣服上会沾有害人香料?从布匹采买到尚衣局裁制作衣,一切工序都是在殿中省监视下进行,那么到底是谁能有如此大胆做出这么大动作?”
“皇上!臣冤枉!臣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楼广晖无从回答,盛怒之下谁敢去辩解触碰霉头?况且这批布料的确是他收受好处购进的,哪里料到偏就出现问题!若是全盘托出,势必遭来抄家灭门的大罪!
所以他是铁了心无论如何都不能招出真相,咬紧牙关一味磕头请求盛帝恕罪。
熟料京兆尹却拱手站出道:“启禀皇上!臣在日前处理了一个京城布庄状告云州商人的案子,探查过程中发现这名云州商人jiāo易货物十分丰富,其中就包括玉露茴,之中后来臣在他下榻客栈处搜出几本账簿,发现有一批布料曾以极低的价格流入宫内,还请皇上过目!”
盛帝示意安陆将账簿呈上来,翻了几页后,一把将账簿扔到殿中监头上,拍桌怒道:“好啊楼广晖!一匹布料进宫不足四两,而你居然以二十两银子入账,十六两被你中饱私囊,委实可恨!这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常言纸包不住火,况且盛帝恨极贪污枉法之徒,如今罪证确凿,等待他的就只有打入大牢等候发落这一个结果。
可楼广晖仍然抱有侥幸,继续磕头请罪道:“臣有罪!求皇上恕罪啊!求皇上饶命!”
京兆尹上前一步,步步紧bī:“皇上!罪证确凿!要不是殿中监收受贿赂让有问题布料流入宫中,亦不会引发畜生伤人牵连无辜xing命,望皇上严查法办!以儆效尤!”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罪臣知错了!罪臣下次再也不敢了!”
席中终于有人耐不住,俯首跪地:“臣请皇上开恩!楼大人虽有贪污之嫌,但绝对不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还请皇上念在他多年侍奉份上,从轻发落!”
盛帝振袖一挥,冷光倾泻叫所有人噤了声。“全都住嘴!楼广晖贪污纳贿桩桩件件罪证确凿叫朕如何能轻饶了他?还有你——只因他是你侄儿便偏袒于他,身为大理寺之首,莫不是忘了偏袒徇私乃是大罪?”盛帝早已猜到宁文渊会借这次宴会发难所以京兆尹的出现让他并不觉得意外,只是他没料到宁文渊居然设了一个极大的局,为保自身竟不惜牺牲掉多年安cha的棋子,并且嫁祸的天衣无fèng,让他骑虎难下,不得不充当一回侩子手。
台下大理寺卿浑身冷汗直冒,心脏仿佛都快要蹿到嗓子眼,视线来回扫视宁文渊和幽阙,心底透着一丝绝望,狠心咬牙道:“望皇上开恩!臣自知管教无方但恳请皇上看在臣一家忠心耿耿份上,饶过臣侄xing命!”
届时又一名御史上前,拱手禀道:“皇上!微臣杜黎有事启奏!”
“说!”盛帝狭长着眸子,瞳孔冰冷已收缩成针般细小。
杜黎从袖中取出一叠厚厚纸册,示意身旁侍从转jiāo给盛帝,“皇上请过目——此为臣近年来搜集的证据,弹劾大理寺卿徇私枉法,审案不公,且包庇凶手,颠倒黑白,屈打成招,在职多年铸成大大小小数百桩冤案,导致百姓怨声载道,民议沸腾!故臣恳请皇上立即将此人正法,以安民心!”
“皇上!臣冤枉!臣是无辜的!”
呈上来的证据如同先前那份,每一行,每一列都详细记录了大理寺卿的罪行,甚至远比想象中更加详细,桩桩件件不容狡辩,仅是翻看一两页便足以令盛帝大动肝火,示意禁卫军上前。
“无辜?哼!等到了牢里再慢慢说吧!裴将军!还不速将他二人押入天牢!”
“是!”裴远拱手领命,手掌一挥便叫来四人,分别桎住两人胳膊将之押出宴席!
“皇上息怒!臣知错了!皇上救命!”楼广晖一路泣涕不止,恳求盛帝开恩。
至于大理寺卿在被拖出的路上始终用希翼的眼神盼求宁文渊出手搭救,竟不曾猜想这根本就是他的弃车保帅之计。那人冷漠似冰的眼神慢慢让大理寺卿绝望,闭口躲闪幽阙投she而来的目光,面色隐晦而抱有歉意。
仔细回想,从京兆尹出现便是宁文渊设好的局,先利用李延之一事打击改革派,保证权贵利益,认清形势;再安排卫王入宫主动示弱麻痹众人神经;最后利用奶娘一事令玉露茴一案再度被提起,却将嫌疑嫁祸给殿中监,漂亮的打赢这场翻身仗。
只是为何还要拉大理寺卿下水?这究竟是殃及池鱼,还是这根本就是出自宁文渊的授意?!
联想到这一点的幽阙猛然抬头,直剌剌迎上对方眼睛,暗夜汹涌之下,刻在他心里最深处的还是那人讳莫如深的笑意与瞳孔中一抹绮红侧影。
陈国公上前道:“皇上!老臣以为如今真相大白,宁太妃的嫌疑便算洗清,皇上该尽早下旨恢复后宫安宁才是。”
盛帝抿唇一勾,委婉拒绝:“陈国公所言虽有理,但此事仍然存在疑点!菀嫔侍女之死凶手尚未查出,安王遇袭一事也疑云重重,若不彻查朕心难安!”
卫王压不住xing子,上前道:“皇上!臣弟与母妃深受先帝厚爱却遭小人眼红。十数年来母子天各一方不说,如今反遭诬陷还无处申辩?!望皇上明断,还我母妃一个公道!”
陈国公再次附和道:“卫王所言甚是!宁太妃幽居多年,日夜礼佛,如此潜心向善之人平白受屈已是不该,而今听闻宁太妃因此事身体抱恙,倘若有什么万一叫臣等日后拿何脸面去见先帝?”
此起彼伏,席间立即站出不少人附议,为首的偏还是如陈国公一般年老威望之臣,他们带着衰落但依旧顽qiáng的力量斜倚滚绣龙袍,在那份威仪面前透露出不相上下的微妙。
鼓噪之后是长久的沉静,而这份安静中所蕴含的沉默力量却是新旧两股势力迄今为止最明显的冲突。长久采取的钝刀子慢割因锦兮和幽阙qiáng横而粗bào的方式,以不可避免的局面阻碍众人视线。
“朕……准奏!”最终以盛帝的妥协结束这场jiāo锋,阶下权贵不约而同露出窃喜之色于沸腾趋向平静的局势面前庆贺胜利。
唯独锦兮始终保持着沉默,淡然出神仿佛从未关心过身边的变化,甚至是从未存在过。可只要认真一点观察,就会看到在她宽大的袖口下双手紧紧攥握成拳,关节泛白,稍后飞快扫一眼高台便离开这败局之地。
“此案已经jiāo给大理寺审理,既然正卿已经伏法理应寻找一位替代之人,朕想起安王在大理寺学了有一段日子,不如就将此事jiāo给他,让他代领大理寺卿一职。”只是她没有听到盛帝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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