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脉渐弱。
还有气儿。
苏令蛮长出一口气,蹲下身解开吴氏宽松的外衣,一手覆其胸前,一手狠命击打,拳拳到ròu。
郑妈妈几人头一回见到这般技法,都以为是二娘子疯了:“二娘子,夫人虽去,但也见不得你如此折磨自己啊。”
郑妈妈泪眼婆娑地道,苏令蛮头也不抬,大声喊:“阿娘还有气儿。妈妈快去,将居士请来!”
郑妈妈一听吴氏没死,连忙“哎”了两声,连忙转身,不料qíng绪大起大落之时,左脚绊右脚,本就壮实的身子便“噗通”一声自己将自己绊倒在了地上。
小八见此,忙道:“还是奴婢去请,还是奴婢去请。”
话音刚落,人已经跟只雀鸟般飞速地离开了房间。
苏令蛮“特殊”的急救方式不一会见了效,一阵长长的“嗳气”声出了喉咙,吴氏缓过神来,一双眼睛渐渐有了神采,眨了眨茫然地看着她:“……阿蛮?”
她没死?
苏令蛮冷着脸,收回了手,硬声道:“阿娘这回若还想死,阿蛮便不拦着了。”
她觉得前所未有的灰心。
正想着,麇谷居士被小八拉着匆匆进了来,连同另一个怒气冲冲的苏护,两厢聚到了一块。
苏护第一回 见这么个糟老头子,见他背着藤箱,“大夫?”
麇谷居士冷哼了一声,也不理这人模狗样的东西,径直绕到吴氏面前,见她面色已有好转,伸指探了探其脉搏,对阿蛮称道:“做得不错。”
苏令蛮冰霜似的脸这才微微解了冻,躬身道:“居士。”
吴氏这才知道面前这老翁竟是那小镜居的主人,忙半支着身体道:“不知居士到来,实在……实在惭愧。”
麇谷居士眼皮半撩,路上小八已经将前后事由分说清楚,他自然是晓得苏府这一摊子烂事,冷笑道:“夫人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不小,偏这慈母心肠弱了些,怎不晓得替自己的女儿想想?”
他为这半路认的小丫头忿忿不平。
又觉得阿蛮在这烂糟糟的土坷垃里竟然也能生得如此之好,老怀大慰。
“居士教训的是。”
吴氏垂着脑袋,讪讪地道。
苏护冷笑了一声,指着吴氏道:“惯会偷jian耍滑的东西!吴氏你吴家骨子里带来的恶风气,真真污染了我苏府的门楣!”他怒声道。
“苏府的门楣?……”
吴氏蓦然抬起头:“所以,这许多年来,老爷你一直嫌弃的,并非是妾身不懂qíng趣,而是妾身……的满身铜臭?”
可——
她也是当大家闺秀养的呀。
“莫非我说错了?”苏护补充道:“你吴家人喜欢事事把着银钱,一个两个的尽钻了钱眼。媚儿虽出身青楼,却与你大不相同,她肯将全付身家jiāo与我,便只为了相依相守。”
吴氏又哭又笑:“老爷用着妾身的嫁妆买字画喝花酒之时,怎不说铜臭?”
“你靠着妾身的铜臭养着青楼的姐儿之时,怎不言铜臭?”
吴氏只觉头一回认识他似的,一双眼里仿佛有火光挣脱出来:“老爷,做人可不能太无耻!”
端碗吃饭,放碗骂娘。
古人说的,便是这一种人。
“那你自己又如何?早得了消息了吧?媚儿落胎你是不是很得意?”
苏护连连冷笑:“吴氏,莫要惺惺作态了,你早得了这个消息,再作这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给谁看?若非你再三刁难,媚儿怎会昏倒在地,以至滑了胎?你戕害我苏家子嗣,我跟你没完!”
吴氏指了指自己,愕然道:“你怪我?”
她怎么也没想到,同chuáng共枕了这许多年的枕边人,在听到自己险些xing命不保时,一句不曾安慰,第一反应竟然是护着那青楼jì子。
鬼门关走了一遭,反倒让她越发清醒了。
苏令蛮愕然地看着阿娘,总觉的眼前的阿娘——好像哪里不同了。
她说不出来,可却有种感觉。
居士见这没他什么事,如今是夫妻吵架,便gān脆提了藤箱晃悠悠出门,被小八一路送回了小镜居。
“苏护,我们和离。”
吴氏真正的心如死灰,斩钉截铁道:“阿蛮我带走。”
苏护呆住了。
他本意——
好像不是这个。
“不,不能和离。”苏护突然道:“是休离。”
“等等,阿爹,你确定……柳媚儿肚子的里孩子是你的?”
苏令蛮神秘地一笑,这笑笑得苏护胆寒,他搓了搓手道:“当然。媚儿不会骗我。”
作者有话要说:
吴氏的xing子成了形,要改很难。
容易钻牛角夹,就算是寻死,也是冲动型。
死了一回:终于要变成护女狂魔了。
第81章 晴天霹雳
“正好,女儿这有件喜事, 要与阿爹分享下。”
苏令蛮转头吩咐翠缕:“翠缕, 你速速去芙蕖院,将大娘子请来, 连着丽姨娘与小郎君一道。”
翠缕看房内气氛凝重, 巴不得逃离,接到命令一刻都未耽误便飞奔了出去, 郑妈妈不知道二娘子葫芦里卖什么药,心下却没来由地安定了不少。
吴氏却执意不要人扶,掀被子下了榻。
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眼前陪伴了半生原本以为可以依靠一生的郎君突然间便形容恐怖起来,与那长着犄角的黑面鬼差没什么两样,她看了一眼便转移开来, 对着女儿道:
“阿蛮, 阿娘不会了。”
语气带了点小心翼翼, 有讨好的意思:“以后, 阿娘与你好好的,啊?”
吴氏也不是那蠢笨人, 过去活得太单纯, 一朝梦醒,虽痛彻心扉,心智却快速地成长起来,她知道此一回,必是让女儿深深失望了。
苏令蛮艰难地扯了扯嘴角, 不置可否。
吴氏眼睛黯了黯,知晓这一回怕是不那么好解决,也不急于一时,见苏护gān巴巴地杵在房中央,指了指前方的八仙椅:“老爷,坐。”
姿态娴雅,面含微笑,如一株喝饱了水骤然绽放的兰花,芬芳不自知。
苏护心里咯噔了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突然悄然声息地消失了,他茫然地随着指示坐了下来——
可向来糊涂过日的他并不明白:
自己即将失去的,将是什么珍贵的东西。
“老爷,柳媚儿可还好?”吴氏反倒是以柳媚儿起了头。
苏护心下一松,以为吴氏是退了一步,压下心里隐隐的不安道:“落胎有几个好的?大夫说qíng绪起伏过大,不宜挪动,当在府中静养。”
他做好了吴氏发怒的准备,孰料这个平日里十足温婉的妇人此时也温婉得过了分:
“老爷要留她在府里修养,妾自是不会多嘴。”吴氏笑盈盈道:“不过,妾希望老爷给妾一纸和离文书,此后我吴阑儿与苏府殊无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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